《池北偶谈》第二章 卷上清 · 王士禛
●卷一。谈故一◎銮仪卫本朝銮仪卫銮仪使,秩二品。朝制,武臣不乘肩舆,康熙六年銮仪使王鹏冲上疏陈请,奉旨:“王鹏冲著与尚书等。”遂张盖肩舆,视六卿矣。鹏冲,精鉴别书画古器,直隶长垣人,前冢宰永光子也。
◎特赐进士及第戊戌春,世祖亲覆试江南丁酉贡士,以古文诗赋拔武进吴珂鸣第一。是年礼闱榜后,上谕特赐珂鸣进士,与中式举人张贞生等一体殿试,寻改庶吉士。同时昆山叶方蔼试瀛台,赋甚工,上深喜之;逾年己亥秋复行会试,叶中式,赐一甲第三人及第。
◎部曹入词林郎中与司业较俸,升内院侍读,自张允钦始。内院词臣与台省一体,年例外转监司,自宋之绳始。寻皆罢不行。吏部自十八年停内升,与五部一例,选郎金拱敬以加衔仅得太仆寺丞,康熙九年始复,故云。
◎二程后康熙八年,车驾幸太学,后允御史傅世舟请,求二程子后于河南。抚臣以明道二十一代孙宗昌、伊川□□□代孙延祀名上,俱为五经博士,如朱坤例。坤,歙文公裔也。十二年,衍圣公孔毓圻疏请以子张子裔孙颛孙好贤为博士,某年湖南巡抚请以濂溪裔孙周冕为博士,部议皆格不行。
◎上考癸卯、甲辰之间,更定内外官考满之例,营竞纷然,未数年辄罢。《因话录》载:裴充为太常寺太祝,语卿长曰:“本设考课,为奖勤劳,若一以官高下为优劣,则卿合上上考,少卿合上中考,丞合上下考,主簿合中考,协律合下考,某等合吃杖。”语虽谐谑,实切情事。古今一辙,可叹也。
◎配享宋初定帝王庙配享功臣,多不惬人意者。如魏武以荀攸、程昱配,文帝以贾诩、王朗配;唐玄宗配享不及曲江、广平,肃宗配享不及汾阳、邺侯,皆不可解。
◎经筵日讲康熙庚戌七月,上召翰林学士熊赐履至瀛台进讲“道千乘之国”一章,继讲“务民之义”一章,上大喜,随命取经筵日讲仪注以进。是岁十月,有旨谕礼部:“帝王图治,必稽古典学,以资启沃之益。经筵日讲,允属大典,宜即举行。尔部详察典例,择吉具仪来奏。”
◎复内阁康熙九年十月,内院复为内阁,复翰林院官属,一遵顺治十五年之旧。以图海、巴泰为中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,索额图、李{尉}为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,魏裔介、杜立德为保和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,对哈纳为文华殿大学士管刑部尚书事,折尔肯、哈占为中和殿学士,塞赫达都为保和殿学士,马朗古、张凤仪为文华殿学士,靳辅为武英殿学士,田种玉为文渊阁学士,陈岂攵永为东阁学士,折库纳、熊赐履为翰林院掌院学士,俱兼礼部侍郎。
◎傅而都嘉利亚国康熙己酉,大西洋傅而都嘉利亚国贡使玛讷撒尔达聂入贡,有旨:“该国从来未通中国,凡赐赉皆加一等。”其人物贡物与荷兰略同。
◎起居注康熙十年二月,讲筵初开,工部尚书王熙、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熊赐履进讲《大学》“康诰曰克明德”章,及《尚书》“人心惟危、道心惟微”二句。三月,礼科给事中吴国龙疏请复设起居注,得旨报可。
◎药树监搜《文昌杂录》载元相诗:“松门待制应全远,药树监搜可得知。”云唐时殿门外有药树,监察御史监搜之位在焉。唐制,百官入宫殿门必搜,御史掌之。太和中乃下诏,宰臣奏事,停其监搜云云。康熙初,御史李秀奏请百官佩刀,虽上殿奏事亦尔。后李御史棠疏罢之。
◎俄罗斯饿罗斯国以顺治十七年遣使入贡,不知正朔,自称一千一百六十三年。
(读王州所记有明盛事及徐应秋《谈荟》所载,因忆本朝盛事数则,记录于左。)
◎兄弟九列真定梁公清宽、清远、清标,兄弟相继为吏部侍郎。清标历户、礼、兵、刑四部尚书,大拜。清宽、清标皆给事中维本子,清远山东佥事维枢子,皆前吏部尚书梦龙曾孙。
◎父子尚书宛平王公崇简,以太子太保礼部尚书致仕,子熙以礼部侍郎加尚书,迁左都御史、兵工二部尚书,大拜。公时六十馀,尚无恙。
◎父子同时显贵掖县张尚书忻,以大司寇家居,子文安公端拜相,年三十六。沧州戴尚书明说为户书,子编修王纶以顺治乙未及第第二人;王缙戊戌进士,官御史。
◎父子宰相高阳李公{尉},前明文敏公国普子;大名成公克巩,前明文穆公基命子,皆父子宰相。
◎父子尚书灵寿傅大司空维鳞,前明太宰永淳子,父子皆尚书。
◎戊子北榜三及第顺治戊子,顺天乡试第四名张永祺,壬辰榜眼及第;第五名戴王纶,乙未榜眼及第;第八名熊伯龙,己丑榜眼及第。
◎甲午浙榜三状元顺治甲午,浙江熊钟陵读学(伯龙)主试一榜,状元及第者三人:乙未史大成,鄞人;甲辰严我斯,归安人;庚戌蔡启亻尊,德清人。
◎德清蔡氏二状元康熙庚戌状元蔡启亻尊,壬戌状元蔡升元,俱德清人。升元,即启亻尊从侄。
◎戊戌三及第顺治戊戌鼎甲三人:常熟孙承恩,盐城孙一致,全椒吴国对,皆江南人,皆中甲午顺天榜。
◎苏州会元状元顺治以来,苏州会元六人:乙未秦钅式,长洲人;丁未黄礻乃绪,崇明人;癸丑韩,丙辰彭定求,乙丑陆肯堂,丁丑汪士钅宏,俱长洲人。状元七人;戊戌孙承恩,常熟人;己亥徐元文,昆山人;丁未缪彤,吴县人;癸丑即;丙辰即定求;己未归允肃,常熟人;乙丑即肯堂。兼会状者三人。
◎昆山徐氏三及第昆山徐氏兄弟三人:长乾学,康熙庚戌探花及第,刑部尚书;次秉义,癸丑探花及第,右庶子;次元文,顺治己亥状元及第,以户部尚书大拜。同胞三及第,前明三百年所未有也,惟宋李宗谔子昭遘,昭遘子果卿,果卿子士廉,三世探花及第。
◎同邑一榜及第顺治己亥,状元徐元文(榜姓陆),探花叶方蔼,皆昆山人。丁未,状元蔡启傅,榜眼孙在丰,皆德清人。明崇祯癸未,榜眼宋之绳,探花陈名夏,皆溧阳人。
◎僚婿状元武进杨修撰廷鉴,吕阁学官僚婿也,一明崇祯癸未状元及第,一顺治丁亥状元及第(廷鉴二子:大,己亥庶吉士、按察使;大鹤,己未谕德)。
◎一邑甲科之盛本朝一邑科第之盛者:无锡,壬辰状元邹忠倚;乙未探花秦钅式(长洲籍),秦又会元也;己亥榜眼华亦祥;(榜姓鲍)甲辰探花周弘。(榜姓秦)昆山,三徐兄弟及第外,又有己亥探花叶方蔼。德清,庚戌二及第外,又有丙辰榜眼胡会恩;壬戌状元蔡升元。常熟,戊戌状元孙承恩,丙辰探花翁叔元,己未状元归允肃。
◎全椒吴氏兄弟全椒吴氏兄弟同胞五人,其四皆进士:长国鼎,前癸未进士,官中书舍人;三国缙,顺治己丑进士;四国对,顺治戊戌进士,榜眼及第,官翰林侍读;五国龙,亦前癸未进士,官礼科都给事中;国对、国龙、孪生也。国龙子晟,康熙丙辰进士;,辛未进士,榜眼及第。
◎父子学士桐城张礼书英,兼翰林院学士掌院事,子廷瓒,同时官翰林侍读学士,又同为日讲官。
◎兄弟学士华亭王左都鸿绪,先为内阁学士。二兄顼龄、九龄,皆翰林侍讲学士。
◎特恩赐会试顺治乙酉乡试,山东法若真,以《五经》疏闻于朝,特旨授中书舍人,仍与会试,丙戌遂入翰林。其弟若贞,同科进士,给事中。
◎长洲彭氏二及第长洲彭氏定求,丙辰状元,宁求,壬戌探花,同曾祖兄弟。
◎难荫异典顺治中,御史张煊以忤溧阳相死,世祖皇帝亲政后,特以其子诸生基远为太常少卿,累升兵部侍郎,外迁苏松兵备副使。康熙中,直督尚书朱昌祚、直抚尚书王登联中法死,上亲政后,其子颂冤,以朱之子绂为兵部督捕理事官,王之子盛唐为大理寺少卿。
◎两五经入翰林康熙丁卯顺天乡试,海宁查嗣韩、候官林文英皆以《五经》疏闻,特赐举人,明年戊辰俱中式,嗣韩榜眼及第,文英庶吉士。
◎土鲁番表文土鲁番自顺治十三年入贡,至康熙十二年,国王玛墨忒塞伊忒韩复遣其臣兀鲁和登等献马,其表略云:“土鲁番国王某,上言于乃圣乃仁天下治平皇帝陛下:恭惟皇上一统攸同,何异于古之占什特;惠泽群生,相同乎昔之达刺汗;法纪军威,比隆于楷黑塞劳;聪明格物,媲美乎伊思谦达尔。皇上睿知天锡,如日升之无不照;皇上拨乱为治,如月恒之无不临。旌旗闪烁,超越乎墨乌戚尔;皇恩浩荡,实出于度量宽仁。国祚无疆,而万国咸宁;洪福靡际,而皇图应运。”
后称一千八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。予昔在礼部,见荷兰、暹罗、琉球诸国表文,用金花笺,文义皆如中国,或谓是闽、粤人代作也。
◎北岳祀典五岳皆祭于山,独恒岳祭上曲阳,自汉宣帝神爵元年始。而恒山实在浑源州,相传舜望于山川,北至大茂山,大雪不能前,有石飞堕,遂祀焉,即今曲阳庙。
庙石长不满丈,阔仅四尺馀,濮阳苏谷原()侍郎疑石晋后燕云陷辽,宋遂遥祀于此。然《史》《汉》《唐书》之文明甚,不始宋也,沈存中《笔谈》云:“北岳谓之大茂山,牛属契丹,以大茂脊为界。岳祠旧在山下,石晋之后稍迁近内,今祠乃在曲阳。”云云。苏说本此也。明弘治中,马端肃公曾请改祠于山,事下礼部,竟格于倪文毅公。按《南园漫录》云:“倪公父谦,常奉命祀曲阳,祷于神,神指旁侍一人与之,遂生公,因名岳。以是固执不肯改祀”云。顺治十七年,上允刑科给事中粘本盛之请,罢曲阳庙祀,祀浑源,千年因循之讹,至是始厘正焉。
◎却鹦鹉康熙二年,西边大帅某得黄鹦鹉,以黄金作笼。表上,上却其献,严饬之。
◎祭酒题名国初设祭酒,满洲一员,蒙古一员,汉人一员。顺治十七年,裁去蒙古祭酒。
其满洲祭酒题名:姑儿马牛(起顺治元年,迄康熙四年七月,凡二十二年)。
阿都里(起四年,迄七年六月,卒于位)。贾禄(起七年,迄十二年四月,左迁吏部员外郎)。宜昌阿(起十二年,迄十七年二月,升詹事府詹事)。阿礼瑚(起十七年,迄二十二年,升盛京刑部侍郎)。汉祭酒题名:李若琳(天启壬戌进士,顺天大兴人)。薛所蕴(崇祯戊辰进士,河南孟县人)。胡统虞(崇祯癸未进士,湖广武陵人)。高珩(癸未进士,山东淄川人)。李呈样(癸未进士,山东г化人)。王崇简(癸未进士,顺天宛平人,谥丈贞)。李棠(顺治丙戌会元及第,顺天大兴人)。单若鲁(丙戌进士,山东高密人)。沙澄(丙戌进士,山东蓬莱人)。冯溥(丁亥进士,山东临朐人,拜相,谥文毅)。吴伟业(崇祯辛未进士,会元及第,江南太仓人)。张士甄(己丑进士,顺天通州人)。金钅宏(壬辰进士,顺天大兴人)。章云鹭(丁女进士,顺天宛平人)。熊伯龙(己丑进士及第,湖广汉阳人)。李中白(丁亥进士,山西长(于)〔子〕人)。
李仪古(己丑进士,直隶任丘人)。綦汝楫(乙未进士,山东高密人)。陈岂攵永(乙未进士,浙江海宁人,谥文安)。单若鲁(补任)。熊伯龙(补任)。王守才(旗人,时更易官制,汉军汉人通用,后停)。宋德宜(乙未进士,江南长洲人,拜相,谥文恪)。李仙根(辛丑进士及第,四川遂宁人)。杨正中(戊戌进士,顺天通州人)。徐元文(己亥状元及第,江南昆山人,拜相)。沈荃(壬辰进士及第,江南华亭人)。冯源济(乙未进士,顺天涿州人)。王士礻真(乙未戊戌进士,山东新城人)。李元振(辛丑甲辰进士及第,河南柘城人)。翁叔元(丙辰进士及第,江南常熟人)。曹禾(甲辰进士,江南江阴人)。汪(丙辰进士,浙江钱塘人)。吴苑(壬戌进士,江南歙县人)。张榕端(丙辰进士,河南磁州人)。孙岳颁(壬戌进士,江南吴县人)。
◎司业题名国初设司业,满洲二员,蒙古一员,汉人一员。顺治十七年,裁去蒙古司业。
其满洲司业题名:东四旗司业,李虎沙、傅达礼、白清额(后任陕西巡抚,副都御史)。尹布葛思泰(后累升总督川陕,兵部侍郎)。拜山。西四旗司业,蟒吉兔、鄢代、曹尔和、花善满都、虎达鼐。汉人司业题名:薛所蕴、罗宪汶(崇祯癸未进士,江西南昌人)。刘肇国(癸未进士,湖广潜江人)。吕缵祖(顺治丙戌进士及第,直隶沧州人)。李棠、单若鲁、王熙(顺治丁亥进士,顺天宛平人,文贞公子,拜扫)。曹本荣(己丑进士,湖广黄冈人)。姜元衡(己丑进士,山东即墨人)。张永祺(壬辰进士及第,顺天大兴人)。杨永宁(壬辰进士,山西闻喜人)。陈岂攵永、田种玉(乙未进士,顺天宛平人)。马晋允(戊戌进士,浙江馀姚人)。张贞生(戊戌会元,江西庐陵人)。熊赐履(戊戌进士,湖广孝感人,拜相)。熊赐(戊戌进士,湖广孝感人)。宋德宜、李仙根、胡简敬(乙未进士,江南沭阳人)。田麟(壬辰戊戍进士,辽东自在人)。杨正中、吴国对(戊戌进士及第,江南全椒人)。杜臻(戊戌进士,浙江秀水人)。吴本植(戊戌进士,直隶安平人)。陈廷敬(戊戌进士,山西泽州人)。王昌(戊戌进士,山东高密人)。谭篆(戊戌进士,湖广景陵人)。李天馥(戊戌进士,江南合肥人,拜相)。吴本植(补任)。王封氵荣(戊戌进士,湖广黄冈人)。苏宣化(己亥进士,顺天大兴人)。周之麟(己亥进士,浙江萧山人)。叶方蔼(己亥进士及第,江南昆山人,谥文敏)。蒋弘道(己亥进士,顺天大兴人)。
朱之佐(己亥进士,顺天大兴人)。张玉书(辛丑进士,江南丹徒人,拜相)。
王维珍(庚戌进士,旗人)。田喜{}(辛丑进士,山西马邑人)。刘芳(辛丑进士,顺天宛平人)。彭孙(己亥进士,浙江海盐人)。徐倬(癸丑进士,浙江德清人)。彭定求(丙辰状元及第,江南长洲人)。董り(癸丑进士,江南吴江人)。徐倬(补任)。秦宗游(己未进士,浙江山阴人)。吴涵(壬戌进士及第,浙江石门人)。彭会淇(丙辰进士,江南溧阳人)。张豫章(戊辰进士及第,江南华亭人)。
按国初官制,祭酒升内院学士后,品级考既定,遂升读、讲学士,多或一年,少或数月,即迁去。至康熙十二年,重定品级考,改读、讲学士为五品;祭酒仍旧四品,与读、讲学士较俸升迁。故昆山徐公任祭酒者馀三年,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以去。华亭沈公继之,时复设詹事府,遂升少詹事兼侍讲学士。康熙初,詹事府两坊衙门既裁,史官必历司业,然后得升侍读(时侍讲亦裁去)。故编修、检讨无不为司业者,率不数月即迁去。康熙十四年,复设坊局,于是修撰、编、检多升中赞,而司业与之较俸,升读、讲、谕、洗,亦非三年馀不得迁矣。祭酒、司业自国初未有题名,予任祭酒,与宛平刘公议补其阙,因志梗概云。
◎补乡试自庚申已后,诸僭逆以次削平,各省次第补行乡试。故福建有庚申科,主考户部郎中刘元勋、大理寺评事白梦鼐;广西、贵州皆壬戌科,广西主考翰林院编修乔莱、刑部员外郎杨佐国,贵州主考翰林院编修沈旭初、户部主事陆钟吕;南、四川皆癸亥科,南主考翰林院编修米汉雯、户部主事高,四川主考翰林院编修方象瑛、吏部文选员外郎王材任。
◎坐次詹事府少詹事,旧与掌詹同三品,在京得乘四人肩舆。后重定品级考,改为四品,在朝班列左右通政、大理少卿下。至大朝,则三宫詹与大学士、内阁掌院学士、都御史列坐殿上,两坊掌坊庶子、侍读、侍讲、谕德、洗马诸官,皆五品翰林,而坐太常、太仆、少卿、顺天府丞、鸿胪正卿四品之上,是又不论品级崇卑也。壬戌癸亥间,崔夏章(蔚林)、蒋裕庵(弘道)、为少詹,皆四人肩舆,则以讲官加正詹故耳。
祭酒四品,与读、讲学士较俸升迁,朝班则坐诸学士下两坊庶子上。康熙二十一年正月赐宴乾清宫,座次在东面西,与朝班同。二十年七月赐宴瀛台,在南面北,则序坐于太常卿、佥都御史下太仆卿、光禄卿上。
◎翰林结衔今翰林官结衔,独列散官于本官之下。如詹事、祭酒等官,则散官在上,与部院诸司无异。按周宗伯《识小编》云:“唐翰林学士,皆以他官兼,故学士结衔在本官下。五代后唐置端明殿学士,以赵凤、冯道为之。后凤迁礼部侍郎,因求宰相任圜,升学士于本官之上,盖示贵重耳。宋因之,惟宰相则否。本朝翰林,列散官于本官之下,与诸司异,亦祖此意。若宫坊以上兼翰林官者,皆列兼官于本官之下,散官亦列于上,不复与翰林同矣。”翰林故事相沿,多不知所出,惟此考据为详。又按《五代会要》云:“初置端明殿学士名目,如三馆之例,职在官下,及赵凤转侍郎,令人讽任圜,移职在官上,至今为例。”
◎中堂明洪武十五年,设内阁大学士,上命皆于翰林院上任。十八年,又命殿阁大学士、左右春坊大学士俱为翰林院官,故院中设阁老公座于上,而掌院学士反居其旁。诸学士称阁老曰中堂以此。按《湘山野录》,钱希白见王冀公钦若,戏曰:“中堂遂有如此宰相乎。”又《闻见录》,富郑公与康节食笋,公曰:“未如中堂骨董之美”云云。元王恽秋涧有《中堂事记》,记元初中书省事,皆前此矣。
◎起居注明初甲辰年,设起居注,秩正四品,以宋濂、魏观为之。吴元年,改正五品,后革。十四年复设,改正七品,以单仲立为之。久之复革。万历初,张位始请复设,江陵相定议以修撰、编、检、史官充日讲者,日轮一员记注起居,兼录圣谕诏册等。今日之制,即本江陵遗意也。盖明初起居注别为专官,而万历后乃归之史官尔。然今制,自掌院掌詹以下皆得充起居注官,不专史官,此其异也。按《唐六典》,起居郎二人,从六品,上掌录天子之动作法度,以修记事之史,属门下省;起居舍人二人,亦从六品,上掌录天子之制诰德音,以修纪言之史,属中书省。此即古左右史之分职,至明而合为一官,今仍之耳。
◎郊劳安亲王平湖南,康亲王平闽、粤,章泰贝子平滇、黔、凯归,上皆郊劳于芦沟桥西二十里,诸王、都统、满汉大学士、尚书、侍郎、阿思哈尼哈番以上大臣皆从。既至,诘朝,皇帝对天行三跪九叩头礼,诸王大臣及出征王、将军等随行礼。毕,上御黄幄,诸王大臣侍班,鸿胪寺引出征王、将军等朝见,行三跪九叩头礼。礼毕,赐茶回宫。
◎禁师生唐人、五代最重座主门生之礼,明代尤甚。万历中,门户既成,一为师生,终身以之,惟嘉靖八年,张璁、霍韬为主考,戒诸生不得修弟子礼。本朝沿明之旧。顺治十五年戊戌科,给事中胡悉宁建言:“乡会试不分经房,不称师生。”
至康熙十八年己未科,始复分房旧例,而师生之禁仍旧。
◎初选方面顺治己丑会试后,以两广初定需人,遂用新进士候铨者,二甲授参议,三甲授知府,进士释褐,即为四品监司、郡守。盖创例也,然止此一科为然。
◎赐生员金康熙二十二年春二月,驾幸五台,驻跸完县,召父老慰问赐金。有蔡丹桂者,自陈县学生员,家贫无以为养。上命讲“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”及“德如毛,毛犹有伦”句,称旨,赐白金五两,金盘苹婆果六枚,仍谕曰:“尔当努力读书,开卷有益也。”事载《西巡日录》。
◎赐御笔讲义初,上以御笔颁赐内阁翰林起居注诸臣,即部院大僚皆不得与,惟刑书蔚州魏公(象枢)一拜赐耳。康熙二十一年,广西巡抚郝浴疏请颁赐御笔“清慎勤”
三大字,部议俞其请,遂遣官遍赐各直省督抚云。壬戌翰林检讨汪楫、中书舍人林麟昌册封琉球,癸亥翰林编修孙卓、礼部郎中周粲册立安南,亦以为请,皆获颁赐。琉球得“守礼之邦”,安南得“忠孝守邦”各四大字。其讲筵《四书、书经讲义》成,例颁赐在京三品大臣;国子祭酒四品,亦得拜赐,在外则三品督抚及在籍三品大臣亦与焉。二十四年颁赐《易经讲义》,士礻真以少詹亦得拜赐(汪今官福建布政使,林今官贵州提学道佥事,皆予门人)。
◎巡方世祖皇帝时,时用部主事及中书舍人、行人、评事、博士等官假监察御史衔,巡按各直省。差竣,都察院殿最之。最者得内升京堂五品,馀则仍回居本职,不真授御史也。后仍归御史,而巡方亦停不遣。康熙六七年间,复用各部郎中以监察御史衔巡视盐课,未几复旧。
◎土黑勒威勒顺治中,百官罚俸者有“土黑勒威勒”之名。康熙初尚沿旧制,未久停止。
◎翰林卿寺属太仆寺旧有丞,后裁去,增设满洲员外郎八人。翰林院本无主事,起居注馆既设,增记注满洲主事四人、中书舍人六人。
◎大中明太祖初定天下,建国号,意在“大中”,既而祈天,乃得“大明”,故当时钱文有“大中通宝”。
◎阅江楼友人纪伯紫(映钟),金陵人,尝有诗云:“惆怅天涯头尽白,杨花空满阅江楼。”佳句也。按洪武初,欲于狮子山(即卢龙山)顶作阅江楼,先令儒臣作记,故潜溪诸公集皆有此文,楼实不果作。
◎发陵康熙二十二年,陕西平凉府盗发韩康王、定王二冢,法司按律拟罪。上以发掘前代帝王陵墓,特令加等;因谕历代帝王陵,应加守冢人户,下九卿杂议;并禁称“故明”“废陵”等语。圣谕云:“凡云废者,必如高煦等有罪废为庶人,然后可。彼生为藩王,谁废之耶?”上之仁明如此。
◎督抚内升康熙中,总督内升者:秦督莫洛,刑部尚书;漕督帅颜保,工部尚书;浙督李之芳,兵部尚书;川陕总督哈占,兵部尚书;浙闽总督王骘,户部尚书;浙闽总督王国安,刑部侍郎。巡抚内升者;广东巡抚冯、安徽巡抚薛柱斗、山东巡抚张鹏、贵州巡抚田雯,俱刑部侍郎;甘肃巡抚巴锡,工部侍郎;伊图,户部仓场侍郎;江苏巡抚余国柱,左都御史;贵州巡抚杨雍建,兵部侍郎,山东巡抚徐旭龄,工部侍郎,江苏巡抚赵士麟,兵部督捕侍郎。
◎会元解元入翰林世祖极重科名,自丙戌迄己亥,会试第一皆入翰林。惟丁亥李人龙不与,后以阁荐为中书舍人。壬辰,程可则以磨勘被黜。乙未,邑同年伊翕庵(辟)举进士,引见南海子,上顾学士曰:“此人山东解元也。”遂改庶吉士。后授御史,官至都御史、巡抚南。自辛丑至庚戌,例又一变。康熙癸丑,上以会元韩为状元,榜中解元,皆改庶常。丙辰,亦以会元彭定求为状元。乙丑,以会元陆肯堂为状元,凡一榜解元亦然,遂为定例。人遭逢,固有幸不幸也。按《梦粱录》,宋时中省魁者,殿试有升甲恩例,前十名亦如之。
◎京堂京堂,本以待吏部科道官内升者,无径授之例。康熙中,张靖逆侯勇子云翼、马文毅公雄镇子世济、陈海巡启泰子汝器,皆授大四品;广西平乐进士袁景星、陈忠愍公福弟寿,皆授小四品;赵都督应奎子衍祥、许都督占魁子登隆,皆授五品。
◎伯高《檀弓》:“伯高死于卫,赴于孔子。孔子曰云云。吾哭诸赐氏,遂命子贡为之主,曰:”为尔哭也。“来者拜之。知伯高而来者勿拜也。”金陵白评事仲调(梦鼐)为汤阴王东皋(伯勉)吏部门生,康熙丁巳吏部卒于家,讣闻京师,仲调为位而哭,又于萧寺中受吊,凡吊者拜之,如子弟执父兄之丧,盖古礼云。
◎外国封使国朝声教之远,梯航至者数十国,而受封遣使者惟安南、琉球二国。安南又凡三遣:始则康熙三年谕祭黎维礻是,奉使者侍读学士程芳朝。继则康熙五年册封黎维禧,奉使者编修吴光也。六年八月维禧逐都统使莫元清,夺其谅山高平地,元清奔皈朝,两广守臣以闻。七年遣使宣谕,则侍读李仙根、职方主事杨兆杰为正副使。琉球封王:顺治中遣给事中张学礼、行人王垓为正副使,居闽数年,罢归。康熙初复遣,时张已改御史,王已迁户部郎中矣。康熙十二年暹罗请封,上以海道鸾远,令以敕印付其使臣带往,于事理甚便,而亦不失柔远之体。按嘉靖二十年降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,仍以莫登庸为都统使。国初定粤,莫敬耀来归,未受爵,卒,授其子元清都统使。黎维提亦来归,未受封,卒,子维禧立,康熙五年册封维禧安南国王。康熙二十一年琉球、安南复入贡,遣编修孙卓、仪制司郎中周粲往安南,检讨汪楫、中书舍人林麟昌往琉球。二十三年暹罗复入贡云。
◎殉葬八旗旧俗,多以仆妾殉葬。朱御史小晋(裴)始建议禁止,得旨允行。朱历官至户部侍郎。
◎试录齿录科场试录齿录,其来已久,《东观奏记》载:“郑颢知举,宣宗索科名记。
颢属祠部员外郎赵采访诸家科目记,撰成十三卷,始武德元年,至大中十年,敕付翰林,自今放榜后,并写及第姓名及所试诗赋题目进入内,仍仰所司逐年编次。“明三百年乡会试并沿其制。康熙初停止。至庚戌会试,乃复旧例,乡会试录仍进呈。乙卯乡试,以兵饷不足,再停止。寻又复。
◎布政升尚书李文达公《天顺日录》载:“天顺二年,以山东布政使陆瑜为刑部尚书。四年,以朝观官布政使萧亘为礼部尚书;又欲以布政使贾铨为户部尚书,不果。”
明盛时,中外用人如此。天启时,以布政使张五典为兵部尚书,则以其子御史铨死节,盖异数也。本朝顺治中,布政使往往入为侍郎。康熙初,定品级考,布政使内升止于太常、光禄卿,而又不及太仆,何也?
◎阙谥予乡启、祯名臣阙谥者,如钟司空龙渊(羽正)、毕司徒白阳(自严)、曹司空见素(光)、先太师大司马霁宇公(象乾)。其尤著者,曹通议葆素(珍),司空之兄也,躬行实践,号为醇儒,品不在龙渊先生之下,然名位稍卑,例不得谥。窃谓朝廷易名重典,亦顾其人何如耳。今例,尚书以上乃得谥,国史三品以上乃得立传。其以名位湮没者多矣。近王给谏北山(日高)疏请,死节诸臣不必拘定品级,皆当予谥,以鼓忠义之气。其论最正,格于部议不行。
◎欧阳从祀今言嘉靖中议祀典、进后苍、文中子、胡瑗、欧阳修四人从祀。欧阳以濮议故,故孚敬特进之也。予谓欧阳公人品学术,亦自不愧,然以世庙君臣之私进之,则谬矣。公之生也,以此负谤;其殁也,以此从祀。所谓求全之毁,不虞之誉者也。
◎世祖御书西山新法海寺,前对裂帛湖。世祖皇帝翠华驻此,瞻眺湖光,因赐今名。殿有巨碑,刻“敬佛”二字,笔势飞动,世祖御书也。
◎文武互用本朝用人器使,有不拘文武资格者。以武臣改文职,如顺治中总兵官李国英改四川巡抚,后为总督川陕兵部尚书;总兵官胡章改山东右布政使;游击王肇春、黄明改知府。以文臣改武职,如庄浪道参议朱衣客改随征四川总兵官;吏部侍郎陈一炳、户部仓场侍郎周卜世、前总督浙闽兵部侍郎刘兆麒俱改都督、同知、佥事等衔,充山西、山东、直隶等处援剿提督总兵官。
◎学士赠尚书本朝大臣身后例有恩恤,或予谥,而赠官者绝少。康熙十八年十一月翰林学士喇沙里卒,以侍讲筵久,特赠礼部尚书,谥文敏,盖异数云。
●卷二。谈故二◎钟恭愍恩恤明景帝易储,钟恭愍公(同)、章恭毅公(纶)、廖恭敏公(庄)皆极谏。
恭愍公疏先入,死杖下,被祸尤惨。至英宗复辟,特擢恭毅礼部侍郎;恭敏复官大理少卿,寻进侍郎,成化中卒,赠尚书;而恭愍止赠大理寺丞,恩恤独薄,当时亦无言之者。
◎五学士国朝官制,设内三院:曰国史、曰秘书、曰弘文,院各有学士一员。既设翰林院,以内三院为内阁,则止设阁学二员,而别以一人掌翰林院事,俱兼礼侍。
康熙十九年庚申,乃有学士五人:内阁徐立斋(元文)、李容斋(天馥)、掌院叶讠刃庵(方蔼);而张敦复(英)以讲学内直,特升翰林院学士;李厚庵(光地)以军功超擢学士,至是入京陛见,奉特旨入内阁。四公皆兼侍郎,叶则加尚书云。
近李谏臣(应チ)、王藻儒()、李倚江(冉)、顾懿朴(藻)同时为内阁学士,亦四人。李去,陆义山()代之。王擢户侍,徐胜力(嘉炎)代之。
陆乞休,韩慕庐()代之,亦四人。
◎李选侍明光宗朝选侍李氏,鼎革后尚存,至康熙甲寅岁五月十八日始卒。
◎明熹宗有老宫监言:“明熹宗在宫中,好手制小楼阁,斧斤不去手,雕镂精绝。魏忠贤每伺帝制作酣时,辄以诸部院章奏进,帝辄麾之曰:”汝好生看,勿欺我。‘故阉权日重,而帝卒不之悟。“
◎会议《翰林记》:“正统十年,始命内阁与六部、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堂上官、六科掌印官会议,遂为例。如合会儒臣,则本院詹事府、左右春坊、司经局、国子监皆与。”国朝制,凡大事及章奏会议,内则亲王、贝勒、大臣,外则九卿、詹事、科道,而内阁、翰林院不与。詹事府凡事皆得与,坊局不与。
◎不避庙讳唐避太宗御讳,率改“世”曰“代”。予读皮袭美《文薮》,多不讳“世”
字。鹿门《隐书》一条云:“三王之世,民知生而不知化。五帝之世,民知化而不知德。”又与元征君书云:“惧来世圣人责乎,无意于民。”又皆“世民”二字连用。
◎大名居士《金史。卫绍王本纪》,载尚宫左夫人郑氏骂胡沙虎事,赞云:“于金掌奏目女官大名居士王氏所纪,得资明夫人援玺事,附著于篇。”则金时宫掖盖有记载女官矣。
◎读讲谕洗康熙中,更定品级考,后又定朝班坐次,侍读、侍讲班在谕德、洗马之上,然凡郊庙祭祀,谕、洗皆与陪从,而读、讲则否。及推升祭酒,则庶子与读、讲皆得开列,而谕、洗则否。又左右掌坊庶子,正五品;侍读、侍讲学士,从五品,而庶子必升讲学。皆品级考之宜加审详者。
◎张真人隆庆中,江西守臣言:“张氏职名赐印,不载典制,宜永裁革。”诏革去真人之号,以为上清观提点。万历初复之,相沿至今无厘正者,使与衍圣公公然并列,何哉?
◎有子万历初,训导侯贵上言:“《论语》成于有子,曾子之门人。子张不及有若,进子张而坐有子于庑,非是。”予尝谓十哲未允,当进有子而黜宰我、冉有,贵之言诚不易之论。及予为祭酒,已具疏欲言之,同人谓恐涉纷更而止,至今以为憾。
◎宁陵城侍讲汤先生(斌)言:“初宁陵城小而卑,吕新吾先生以刑侍家居,谋大之。
县人难于改作,或生怨谤。公曰:“三十年后当知吾意。‘至流贼之乱,适三十年矣,境内百姓携家入保者以数万计。县人德之,为立祠。”
◎明太宗称祖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太上皇崩,洪迈请庙号世祖。尤袤言:“光武以长沙王后,布衣崛起,不与哀、平相继,称祖无嫌。太上继徽宗正统,以子继父,非光武比。”
乃定号高宗。明嘉靖十七年,加上太宗庙号曰成祖,岂未闻袤之言耶?
◎翰詹官朝班《翰林记》载:“翰林院朝房在午门外右第六区,殿阁大学士、本院学士以下皆在焉。詹事府在右第十八区,詹事、少詹事以下皆在焉。”今制,内阁大学士、本院学士、詹事、少詹事皆拜于殿上,不与部院同班。
◎起居注康熙十年复设起居注馆,在午门内之西,与实录馆相对。其官则自掌院学士、詹事以下,史官以上,皆得充之。初止八人,后增至十六人。今桐城张公(英)
以礼书兼掌院事,亦为起居注官,吏侍常书公兼掌院事亦然。
◎序秩《翰林记》:“凡修书考试等事书职名,学士序于春坊、大学士、庶子之上;读、讲学士序于谕德之上;侍读、侍讲序于府丞、中允之上;修撰序于赞善、司直之上。”今春坊、大学士、府丞、司直罢不设,大抵学士在詹事之上(学士兼礼部侍郎为三品。詹事本三品而兼侍读学士)。少詹事在读讲学士、祭酒之上;庶子在侍读、侍讲之上;读、讲在谕德、洗马之上(升迁则同较俸次)。中允、赞善、司业次之,史官又次之,庶吉士又次之。
◎批旨《翰林记》:“宣宗时,始令内阁杨士奇等及尚书兼詹事夏原吉、蹇义,凡中外章奏用小票墨书,贴各疏面以进,谓之条旨;中易红书批出,今谓之票旨,尚沿其制;而批红则内阁学士之职。
◎国初明史总裁国初顺治二年,曾奉旨纂修《明史》,大学士刚林、祁充格、范文程、冯铨、洪承畴、李建泰为总裁;学士詹图赖、衮伊图、宁完我、蒋赫德、刘清泰、李若琳、胡世安,侍读学士高尔俨,侍读陈具庆、朱之俊为副总裁;郎廷佐等九员为纂修官。
◎荐举优异康熙戊午荐举文学,洪洞进士范高阝鼎以病辞,巡抚疏参,温旨令遵前谕来京,以副求贤至意。比诸人至京,又谕户部月给银米。其不与五十人之选,择高年者授以官。部议皆授司经局正字,特旨改内阁中书舍人。初,太原傅山、定兴杜越年皆七八十,以老病请于吏部不与御试,故部议不及,特旨:“傅山、杜越等,文行素著,俱著授内阁中书。”右文之盛,古未有也。
◎四布衣上尝问内阁及内直诸臣以布衣四人名字,即富平李因笃、慈溪姜宸英、无锡严绳孙、秀水朱彝尊也。后公卿荐举,独宸英不得与。绳孙目疾,是日应制,仅为八韵诗。阁中阅卷已不录,上特令与因笃、彝尊二人同授翰林。是时宸英方在京师,不免向隅,信遇合有定命也。阅卷四人:大学士高阳李公、宝坻杜公、临朐冯公、掌院学士昆山叶公。
◎上赐上优礼儒臣,癸丑赐宴瀛台,翰林官皆与。戊午,士礻真同陈、叶二学士内直。时四五月间,日颁赐樱桃苹果及樱桃浆、乳酪茶、六安茶等物。其茶以黄罗缄封,上有六安州红印。四月二十二日赐天花,特颁御笔上谕云:“朕召卿等编纂,适五台山贡到天花,鲜馨罕有,可称佳味,特赐卿等,使知名山风土也。”
用乌丝阑书。又赐御书,人二幅,士礻真得“存诚”二字、唐人张继《枫桥诗》,廷敬得“龙飞凤舞”四大字、唐诗一首(曲江垂柳一条条)。方蔼得“存诚”二字、唐人崔国辅诗(遗却珊瑚鞭)。别赐士礻真石刻二幅,一“清慎勤”三大字,一“格物”二字。谕云:“去冬曾以石刻赐经筵诸臣,时尔士衤真未与,故特颁赐。”八月入直,又同陈、叶、张三学士和御制《赐辅国将军俄启诗》,仍命次日携名字印章入内,各书一幅,即发养心殿装潢,随御笔同赐之,皆异数也。
◎考察《翰林记》载翰林官考察之法,成化间,本院学士会同内阁考察;弘治元年,令翰林官亦从吏部考察。本朝翰林京察在吏部过堂,例凡数变:顺治中,读、讲、谕、洗、中、赞、司业以上,皆后堂相见,具迎送之礼;康熙癸丑,始在前堂,过半堂,呼官及姓不呼名。至己未,则自少詹、读、讲学士直呼名矣,京堂官自佥都御史、大理少卿、左右通政亦皆呼名。体统凌替,非古制也。
◎赐衣《翰林记》载洪武十四年,赐翰林官罗衣各一袭,永乐中,赐内阁七人二品织金丝衣。康熙中,每冬赐内阁及学士、日讲起居注官貂裘,人一袭。自癸丑后,滇、黔用兵,辍赐。
◎赐居第《翰林记》:洪武中,赐编修罗复仁居第。宣德中,赐杨溥第于东安门。康熙丁巳,上命左谕德兼修撰张英内直讲书,特赐第西华门内;翰林院侍讲高士奇亦然;后杜编修讷亦赐第厚载门。
◎明史开局康熙十七年,内阁奉上谕,求海内博学宏词之儒,以备顾问著作。时阁部以下,内外荐举者一百八十六人。十八年三月朔,御试体仁阁下(《璇玑玉衡赋》、《省耕二十韵诗》)。中选者彭孙等五十人。有旨俱以翰林用,开局编修《明史》。候补少卿一人邵吴远改侍读;监司汤斌、李来泰、施闰章三人,郎中吴元龙一人改侍讲。进士彭孙、中书舍人袁佑等授编修;贡、举、监生、生员、布衣倪粲等,授检讨。以原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徐元文为监修官,翰林院掌院学士叶方蔼、右春坊庶子兼侍讲张玉书为总裁官,开局内东华门外。
◎五十相《石林燕语》云:“本朝宰相,自建隆元年至嘉四年,一百四十年,凡五十人。”明崇祯十七年间,命相亦五十人。可以观治乱矣。
◎加侍郎衔本朝监寺官加侍郎衔者绝少,康熙元年以来,惟钦天监管理历法南怀仁加工部侍郎,殁后赠礼部侍郎;太医院使马之俊殁后亦赠礼部侍郎。
◎陈浩从祀康熙二十六年,江西巡抚安世鼎疏言:“宋儒陈浩,南康府都昌县人,著《礼记集说》,学者宗之,当与程、朱、蔡沈、胡安国并议从祀。”部覆:“陈浩《礼经集说》,上有师承,源流明白,但性理精深之处,未能遽逮程、朱,即较之蔡沈、胡安国亦觉有间,且生平行实湮没无考,既已专祀于乡,其著书立言之功亦足云报,崇奉两庑,未敢轻议。”
◎西园杂记之诬海盐徐咸著《西园杂记》,述嘉靖初议大礼,极言张、桂之论确不可易,诸元老大臣徒以大功出一书生,不胜其愤。不论事之是非,义之当否,相率群相力排之,非正公正当之论云云。又载慈寿皇太后饰美姬数十人列左右以惑帝,尤为悖诞。所谓不知世有廉耻事者矣。
◎内大臣本朝官制,满洲勋旧别有内大臣,不为阁部院官及八旗都统等官,有军国重事,在禁中与满洲大学士尚书等杂议,谓之黑白昂邦。按唐制,两枢密使、左右中尉称内大臣,然彼乃中贵,实异而名同耳。
◎夺情夺情非盛德事,唐、宋名相多蹈之,贤如曲江公亦所不免。明新都杨文忠公屡疏力辞起复,升庵谓国朝宰相不起复自公始。前此三杨、蹇、夏诸名臣,夺情者习为故常,不知何以李文达独受恶名?明末武陵夺情,则有军旅之事,较之无事之时自可末减。湘潭王山长(岱),常著说雪武陵之冤,亦自有理。然漳浦之论,固万古不易也。
◎从祀疏康熙二十年,都察院佥都御史张吉午疏言:“故明翰林院学士方孝孺,当建文靖难之际,平居则阐道黜邪,临难则成仁取义,能以理学为天下倡,其所著《逊志斋集》,自程、朱而后,未多见也。吏部尚书罗钦顺,当正、嘉之际,学者蔑弃渊源,谈空好异,钦顺作《困知记》以正人心,斥杂学似是之非,明心性毫厘之辨。至万历、启、祯间,圣道式微,异端益炽,赖有光禄少卿顾宪成、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倡正学于东林,都察院副都御史冯从吾倡正学于关右,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倡正学于浙东,皆能羽翼圣经,发挥贤传,有功于理学名教。
并当急议从祀,以光大典。但此六臣,或阻于忌讳,或扼于权奸,所以故明未及表章,实为胜国之阙。今正在纂修《明史》之时,伏乞覃恩从祀,登之学宫两庑,使天下知正学。“云云。
◎常参《文昌杂录》载:“宋时百官日赴文德殿,东西向对立,宰相一员押班,再拜退,谓之常朝。”又云:“唐制,京司职事官有朔望参,有五日参,唯职事官五品并供奉官八品以上,及员外郎、监察御史、太常博士则每旦参,有常参官、九参官、六参官等。”云云。《春明退朝录》:“唐有职事者谓之常参,今隶外朝不厘务者谓之常参。”本朝顺治中,月凡六朝,世祖皇帝嫌其频数,定以三旬,逢五日常朝。壬戌夏,有旨:“文武官每日五更入朝,列班午门外,候部院启奏官出,始散归署。”既而大理寺司务赵时揖上疏言之,寻有旨:“九卿、詹事、掌印给事中、掌道御史如故,馀并停。”赵,杭州人。
◎琉球入学康熙二十三年册封琉球,翰林院检讨汪楫、中书舍人林麟昌等疏言:“中山王尚贞亲诣馆舍云:”下国僻处弹丸,常惭鄙陋,执经无地,向学有心。稽明洪武、永乐年间,常遣本国生徒入国子监读书,今愿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业。‘“
云云。事下礼部。部覆:“史载:唐贞观中兴学校,新罗、百济俱遣子入学。琉球自明初始内附,《会典》载:大琉球国朝贡不时,王子及陪臣之子皆入太学读书,礼待甚厚。”又载:“洪武、永乐、宣德、成化间,琉球官生俱入监读书。
今该国王尚贞,以本国远被皇仁,倾心向学,恳祈使臣汪楫等转奏,愿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业,应准所请,听其遣陪臣子弟入监读书。“云云。
时予为祭酒,咨覆礼部,略云:“查《太学志》载:洪武二十五年秋,琉球国遣其子及陪臣之子日孜等入监,命工部给罗绢为秋衣。冬,琉球中山王遣其舅仁悦慈等至。永乐二年,琉球中山王从子三五良等九人以谢恩至,奏请入监,给赐一如洪武中故事,令工部建王子书房于监前以处之。三年,琉球山南王遣寨官子李杰至。四年,中山王遣寨官子石达鲁等六人至,其后李杰、石达鲁等每在监三年,得乞归省。九年,中山王遣王相之子怀德、寨官子祖鲁古至。十一年,遣寨官子周鲁等三人至。是年有奏归省者,命礼部厚赐,以荣其归。是后乞归省,或令候其使者还国以行。永乐以后至于正德,常三四遣。至嘉靖五年,中山王遣官生蔡廷美等四人至,十一年归国。十七年遣梁炫等四人至,二十三年归国。寻又遣蔡朝用等五人至,今在南雍,处以光哲堂,岁时给衣物如例。向慕文教,琉球于诸国为最笃,国家待之亦为最优”云。康熙二十七年,琉球国王遣耳目官魏应伯等恭进朝贡方物,又遣陪臣子弟梁成楫、郑秉均、阮维新、蔡文溥等四人同贡使赴京,入监读书;于正贡方物外,敬加屏风纸三千张、嫩蕉布五十疋。
◎四相顺治中,阁臣无定员。自康熙元年至今二十年,汉大学士止三人,存内三院之旧也。壬戌岁,宝坻杜公、临朐冯公同致政归,而宛平王公以前兵书大拜。又两月馀,钱唐黄公以吏书、汉阳吴公以礼书同日大拜,始有四相。前此癸丑岁,李、杜、冯三公在内阁,而孝感熊公以翰林学士大拜,亦四相。
◎大臣宫衔自康熙元年以后,阁部大臣无加宫衔者。壬戌十一月,以《太宗文皇帝实录》告成,加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勒公、明公俱太子太傅。少傅保和殿大学士户部尚书高阳李公太子太师。致仕太子太傅保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宝坻杜公太子太师。
致仕文华殿大学士刑部尚书临朐冯公太子太傅。故太子太傅中和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都统公图公追赠少保,仍兼太子太傅。二十馀年所未有也。
◎建祠壬戌冬,广西巡抚郝中丞(浴)上疏,为死节前巡抚广西都御史赠兵部尚书谥文毅马公雄镇、平蛮灭寇将军巡抚广西兵部尚书谥忠烈傅公弘烈请建双忠祠。
诏允之。疏略云:“原任抚臣马雄镇,当逆氛狂炽,矢志不二,幽禁三年,骂贼而死。原任抚臣将军傅弘烈,仗义兴师,临危不屈,杀贼之心死而益烈。”云云。
二公真不愧俎豆者矣。
◎土鲁番表康熙二十一年,土鲁番上言:“伏以我皇上,犹昔者斯堪达尔之君,一统金瓯;扎穆西特之君,藻鉴五□;亦若化日普临率土,景星光照万灵;抑犹哈地穆之君,广□恩惠;汝思他穆之君,勇力绝伦。譬之矛锋之锐,龙爪之威,莫敢正向而视,兹者恭候圣安,切照前经遣发进贡乌卢火者,曾上谕‘五年一次进贡。
钦此‘。所以误此进贡者,原因臣国遭逢荒乱,今幸太平,亟遣亦思喇木火者前往进贡。至于以后应进贡物,合当照密尔焦地音阿克剌覃进贡旧例。但天朝建都极东,臣国地居极西,应否照旧进贡,表请裁夺。“
◎蒙古表康熙二十一年,蒙古为请旨事:“外藩蒙古王、贝勒、贝子、公、台吉等诸臣诚惶诚恐谨奏者:向因逆贼吴三桂相率叛乱,军民极其荼毒,幸我皇上不惮身心之劳,孜孜图治,仰见天朝早臻太平,是以祭告太祖皇帝、太宗皇帝、世祖皇帝,复上太皇太后、皇太后徽号,涣颁恩诏,大赦天下,爰加赐赉,率土俱欢。
恭上我皇帝尊号为至神大德治平天下圣皇帝,伏祈皇上俯准臣等所奏,臣等不胜欣跃。“奉旨:”朕自御极以来,夙夜孜孜,勤求化理,期于中外安,生民乐业。今逆寇虽已荡平,治化尚未孚洽。前诸王、大臣等请上尊号,已经有旨。这藩王等所请,亦不必行。该部知道。“
◎御书康熙十九年,以御书手卷赐日讲起居注诸臣。学士叶方蔼《太极图说》,詹事沈荃《心经》,侍读学士张玉书《庄子。说剑篇》。
◎增起居注官辛酉四月,增起居注日讲官八人。汤荆岘(斌)、秦对岩(松龄)、徐健庵(乾学)、曹峨眉(禾)、王瑁湖(顼龄)、朱竹(彝尊)、严藕渔(绳孙)、潘稼堂(耒)。合旧讲官共十六人。
◎誊卷唐阎际美铺试《蜡日祈天宗赋》,误书“卫赐”作“卫驷”,榜出,登第,往参座主曰:“诸君试曰,天寒急景,写札或不如法,恐文书到西京,须呈宰相,请先辈各买好纸,重来请印,如法写净送纳,抽其退本。”旧时直省小试,解卷送礼部,例须别誊净本,亦是唐人遗意。至乡试朱墨原卷解部,即不得尔。
◎绿头牌国朝六曹章奏,悉沿明制。惟紧急事或涉琐细者,则削木牌而绿其首,以满州字书节略于上,不时入奏取旨,不下内阁票拟,谓之绿头牌子,盖古方策遗意也。
◎官年三十年来士大夫履历,例减年岁,甚或减至十馀年;即同人宴会,亦无以真年告人者,可谓薄俗。按洪容斋《四笔》,宋时有真年、官年之说,至形于制书。
乃知此风由来远矣。独寇莱公不肯减年应举,又《司马朗传》:“伯达志不减年以求成。”则汉、魏间已有之。
◎柳条边哈达城在抚顺东北,有哈达河。其东插柳结绳以界蒙古,长亘千里,南至朝鲜,西至山海关。有私越者置重典,名柳条边。见高宫詹(士奇)《扈从东巡日纪》。
◎朝鲜疏康熙十五年,朝鲜国王李淳奏:为臣先祖臣穆庄王横被野史诋诬,敢陈冤痛情节,冀许删改,特示昭雪事:臣五代祖昭敬王,于明朝万历戊申岁薨逝。元妃朴氏无子,继妃金氏生一子甫三岁,庶子光海君珲嗣位。盖以金氏遵先王意,舍己出而为之请于中朝,得准封也。光海既立,听信谗贼,自生猜怨,仇视母后,幽闭别宫,﹃辱备至,而戕兄杀弟,屠灭诸侄,殄绝彝伦,无复人理。内作色荒,嗜欲无节;外营宫室,十年未已。斥逐耆老,昵狎群小,繁刑重敛,下民嗷嗷,神人咸怒,宗社将坠。
时有金{流玉}、李贵等,以昭敬王旧臣,不胜邦国危亡之忧,奋发忠愤,誓靖内难。乃于天启癸亥三月,纠合义旅,大集廷臣,奔告王太妃于别宫,宣教废珲,迎立昭敬王孙绫阳君棕,即臣曾祖父穆庄王也,以太妃命,权署国事。遣使请命于明,明朝始不允许,后乃洞察本国事情,特降封典。此实当时天下耳目共所闻知。穆庄王匡复之烈,虽不敢上拟殷周废立之正,亦可谓无愧汉宣。此所以临莅东国二十有七年,而功光往牒、业垂后裔者也。
顷年,陪臣之使还也,偶于沿途买得《皇明十六朝纪》,其中记本国癸亥年事,直以篡逆书之;其他污蔑之言,不啻狼籍。臣先父王渊自得此书,居常腐心,复虑明朝国乘复有诳谬。方拟赴诉天朝,祈加厘正,不幸奄忽,赍志未伸。茕茕微臣,奉此遗戒,何敢一刻忘于中而重哀荐祸?事有未遑,淹延迟回,遂至今日,此固臣之大罪,而亦臣之日夜衔痛者也。兹敢历陈先祖臣穆庄王受诬事略,冀皇上之哀怜垂察焉。
其所谓《十六朝纪》,不知撰次者为何许人?而乃遽张讹伪,掇拾怨谗。一则曰亻宗走马试剑,谋勇著闻,常在废君左右用事;二则曰密约继祖母王太妃,以救火为名,令兵入宫;甚至谓绑缚废君,投之烈焰。嘻,此岂人理之所可有者乎!复有登莱巡抚袁可立、侍郎毕自严诸人之疏,至以媾倭等语,大加诋诬。夫以穆庄王之聪明仁孝,素有令闻,留心经术,不学武事;而谓之走马试剑。自际昏乱,弟死谗口,屏处危懔,莫保朝夕;而谓之常在左右。金墉十年,内外隔绝,圜门棘户,穴通饮食;而谓之密约祖妃。其虚罔谬,固已极矣。而当废君之在位也,戮太妃之父,窜太妃之母,夺太妃怀中八岁之儿而杀之。废君之与太妃,非特子道已绝,亦太妃父母之仇也。然而终使昌邑、山阳得以自全于放废之日者,实赖我穆庄王泣涕,上以宽太妃,下以救群臣,以克尽乎保护之道也。居则赡其衣食,病则济以医药,矜恤之谊,始终不替。故光海君癸亥三月见废,至辛巳七月以天年终,葬以壬午,礼官供祭祀,恩礼之厚,无愧古昔。彼投焰等语,又何诬妄之太甚耶?至于媾倭一款,尤万万无理。日本即小邦先世之深仇,而隔海之外种也。虽强弱不敌,姑与之羁縻,而既是我之仇邦,又非我之匹偶。今以童儒之呆亻台隶之贱,若指之为婿于倭,则亦必骇然而愤,怫然而怒。矧以王室之亲,贵介之尊,宁有忍事忘耻,结秦晋于异类之理哉?穆庄王妃,即昭敬王朝宰臣领敦宁府事韩复谦之女。王之在邸,以礼委禽,及至癸亥,进主中壶,与王同受天子诰命冠服。而其氏族之详,亦既具于当时请封之奏。臣不知登抚诸人,何所征据而作此不伦之语,至上诬天子也。
伊时辽阳既阂,登海初开,中朝声息之流布于小邦者,只是江东毛镇一路而已;小邦情实之得达于中朝者,亦只有江东毛镇一路而已。文龙方且占据一岛,积货自卫,饰功行贿,西面而邀勋爵,凭威肆喝,东向而责馈饷,首尾将十年矣。
及其骄虐日肆,意欲无厌,或依散低货,而勒取貂参;或多纵黠校,而尽括民产;或诱斩边民,而虚充首级。西圉骚然,若在涂炭。穆庄王既缵序,知民不堪,义责常切。彼不悛改。祗益嫌衅。而小邦之所以受怼于文龙者,有不可以一二计。
则文龙之巧作蜚语,肆然构诬于废兴之际者,又岂可量哉!因此而督抚有奏,因此而礼部有疏,始则以无罪见疑而为忧,终则以至冤将伸而为幸。上自先太妃,下至百官民庶。悉举废君淫暴无道、攵伦乱纪之罪,先穆庄王宽仁孝顺、天与人归之状,或直奏于天子,或呈申于当路。文龙亦反前说,更上题本。及其事实悉暴,诬冤大伸,明朝乃于天启乙丑岁遣太监胡良辅等许准封典,仍赐诰命;丙寅,又遣翰林院编修姜曰广等来颁诏敕,兼以锡赉,恩纶氵存叠,昭雪无馀,则环东土数千里,亦既脱离覆盆,而获见天日矣。
不料阅历数纪之后,兴亡百变之馀,尚有一种传讹,未尽除于私相记载之中者也。夫末俗多陂,流言易讹,斯固叔季之通患,而齐东之人或未悉于秦雍,交南之事多不详于燕代,则草野之所纪述,稗家之所论著,容亦有此孟浪之失矣。
至于任当日之记注,执当日之简策,考证有据,闻见亦该,想不至于颠倒纰缪如野史者。而倘或溺于传说,眩于去取,以之而布诸天下,以之而传于后代,其将为先祖九地之冤,小邦百世之痛者,为何如哉?
今臣仄闻天朝方修明朝史书,其于传信纪实之际,必有以正讹厘舛,以成一代之正史。小邦呼吁,此正其时。兹专差陪臣福善君李冉、议政府参赞郑哲等,毕陈卑悃,仰渎天聪,伏乞皇上特命修史诸臣细考明朝行查始末及小邦前后申奏,删除诖误,快许湔雪,以示劝惩,以裁成永世之令典。仍将印本宣赐小邦,则非但小邦今日君臣受恩衔结,糜粉是期,抑臣之先祖、先父亦将感位于冥冥之中矣。
臣不胜大愿,谨具奏闻。
◎特赐谥本朝最重易名之典,官至尚书大学士乃得赐谥。近惟翰林院掌院学士喇沙里公以讲筵旧劳,又勤王事以死,特赠礼部尚书,谥文敏;掌院学士叶公方蔼以讲筵旧劳,特加礼部尚书,寻迁刑部侍郎,仍带掌院学士,加礼书旧衔,卒亦谥文敏;掌詹学士沈公荃亦以讲筵旧劳,加礼部侍郎,仍掌府事,卒谥文恪。皆异数,非常例也。
◎谥典古易名之典,太常博士议之,吏部考功奏行之;有未允者,所司驳之,其重如此,明掌于礼部,本朝则内阁典籍司之,每一人拟八谥或六谥以上,内阁阁臣择其三四进呈御览,钦定其一。
◎琉球世缵图琉球国,或云流求,或云留求,自元已前不通中国,明洪武五年中山王察度始遣使入贡,入本朝为属国,职贡不绝。然纪载诸书,不详其世次。予门人汪翰林舟次(揖)使琉球归,作《中山沿革志》进呈御览。云世系沿革,彼国有厉禁,秘不以告。多方购得琉球《世缵图》一卷,今译者以汉文释之。知其国自南宋始称王,元延间国分为三(中山、山南、山北)。明宣德时,复合为一(明初,山南王承察度、山北王帕尼芝亦遣使入贡受封)。自宋及今,代已四易,所谓姓欢斯者无据;谓皆尚姓者,亦非也。《世缵图》载之如左:大琉球国中山王舜天以来《世缵图》:舜天、舜马顺熙、义本、英祖、大城、英慈、王城(二城、或作成)。西威、察度(始通中国)。武宁、尚思绍、尚巴志、尚忠、尚思达、尚金福、尚泰久、尚德、尚圆、尚宣威、尚真、尚清、尚元、尚永、尚宁、尚丰、尚贤、尚质、尚贞(即今袭封世子)。
◎题名碑刘公《嘉话录》:“慈恩寺题名,起于进士张莒,题姓名于雁塔下。后书之于版,遂为故事。”宋庞文英《文昌杂录》云:“本朝进士题名,皆刻石于相国、兴国两寺。”赵升《朝野类要》云:“进士及第,各集乡人于佛寺,作题名乡会,起于唐之慈恩寺塔也。”予按进士题名列诸梵刹,于义无取,至明乃立题名碑于国学。题名记,或学士或祭酒撰,其典始重。永乐壬辰已前,在南雍,今京师太学持敬门内诸碑,则自永乐十四年丙申科始,至崇桢十六年癸未科止,螭首龟趺,星罗林立,一代之钜观也。本朝最为右文,而题名碑止顺治丙戌一科,丁亥已后无之。当时不知何故废而不举,后遂相沿,此阙典也。
◎土地今吏部、礼部、翰林院衙门土地祠,皆祀韩文公。明南京吏部土地祠,则祀蹇忠定公。
●卷三。谈故三◎太学题名碑予前记本朝国学进士题名碑未立为阙典,官祭酒时,欲疏请未果。丁卯,御史言之,礼部覆疏允行。按《水东日记》云:“内官阮安督工建太学时,悉取前元进士碑磨去刻字。今三年一立石,皆是物也。”此虽与五代时刘守长安取古碑城事微不同,然古迹湮没,亦可惜也。
◎祭禹陵康熙己巳二月,上巡幸武林,因渡钱塘,亲谒大禹陵,谕总督侍郎臣王骘曰:“朕巡行江表,缅怀禹德,躬率群臣,展祭陵庙。顾瞻殿宇圮倾,礼器缺略,人役寥寥,荒凉增叹,愚民风俗,崇祀淫祠,俎豆馨香,奔走恐后,宜祀之神,反多轻忽,朕甚慨焉。自昔帝王陵寝,理应隆重培护,况大禹道冠百王,身劳疏凿,奠宁率土,至今攸赖,岂可因循?特书‘地平天成’四字,悬之宇下。着地方官即加修理,毕备仪物,守祀人役,亦宜增添,俾规模弘整,岁时严肃。兼赐银二百两,给与守祀之人,此后益令敬慎。地方官亦须时为留心,以副朕尊崇遐慕之怀。其即遵谕行。”盖是行原因视河,故于禹陵特加崇重如此。
◎翰詹之长康熙二十七年,掌詹事府事礼部尚书汤公斌改工书,以礼部左侍郎张公英兼管詹事府事;二十八年,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公光地调通政使,以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徐公元文兼管翰林院事,皆不设正员。其后张公以礼书兼掌翰、詹二衙门事。
◎正副考试官旧例:翰林给事中同为考试官,则翰林为正,给事为副。吏部与五部同为考试官,则吏部为正,五部为副。独康熙壬子科,户部郎中郭昌、吏部主事彭襄同主广东试,以郭为正,彭为副(以郎中、主事为序,不论衙门)。辛酉科,工科给事中许承宣(予门人)、翰林院编修汪同主陕西试,以许为正,汪为副。
今丙子科福建乡试,亦以给事中党声振为正,检讨王者臣为副(者臣,予门人)。
此出偶然,非故事也。
◎七品衔宋制,见任官得应制科,文官许二次,武官一次,谓之锁厅。国朝惟内阁中书舍人贡、监出身者许应乡试,举人出身者许应会试,他即无之。近江宁黄虞稷、慈溪姜宸英以诸生荐入馆修史,特加七品服俸,覃恩得以其品她封父母,而实未授官也。
◎状元出典乡试旧例,词林第一甲一名及第者止充会试同考官,不出典各布政司乡试。自康熙己酉科,己亥状元徐元文以侍读典陕西试,甲辰状元严我斯以修撰典山东试,始变常例。其后壬子科,庚戌状元蔡启亻尊典顺天试;乙卯科,癸丑状元韩典顺天试;丁巳科,丙辰状元彭定求典顺天试;辛酉科,己未状元归允肃典顺天试;丁卯科,乙丑状元陆肯堂典江西试,遂沿为例。
◎阁学明《殿阁词林记》有殿学、阁学、詹学、翰学之名。国朝阁臣大拜,只称中堂,或称相公,而内阁学士则称阁学。按叶石林《避暑录》云:“宣和末,陈亨伯以捕方贼功,进龙图阁直学士,称龙学。显谟、徽猷二阁直学士欲效之,而难于称谟学、猷学,乃易为阁学。”此称阁学之始。
◎广文唐、宋以来,仕宦多乞乡郡以便养,犹有古意。明代始不得官本籍。至广文寒官,亦有越在万里者。本朝广文皆铨本直省,但不仕本郡耳。
◎印文明嘉靖中,大同五堡之变,失总兵官所佩“征西前将军”印,职方请给新印。
海盐郑端简公时为主事,议改印文柳叶篆,或称别将军,或增减其字,以防诈伪。
且言:“胡忠安公在礼部,失行在礼部之印,改铸,易为行礼部印。此在内衙门且然,况边镇兵权,又反侧不靖时耶!”近用兵诸省,恢复地方请印,吏科给事中赵之符亦有此请。部议未行,然识者韪之。
◎癸未永乐癸未初即位,天顺癸未南省火,皆改于明年会试,至崇祯朝六会试竟以癸未终,此亦数也。
◎八股康熙二年,以八股制艺始于宋王安石,诏废不用,科举改三场为二场,首场策五道,二场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各论一首,表一道,判语五条,起甲辰会试迄丁未会试皆然。会左都御史王公(熙)疏请酌复旧章,予时为仪制员外郎,乃条上应复者八事,复三场旧制,其一也。尚书钱塘黄公(机)善之,而不能悉行,乃止请复三场及宽民间女子裹足之禁、教官会试五次不中者仍准会试三事,皆得俞旨。馀五事,后为台省次第条奏,以渐皆复,如宽科场处分条例、复恩拔岁贡,复生童科岁两考等是也。
◎督捕督捕衙门始兵部兼摄之,顺治甲午尚书王公(永吉)奏,增设兵部督捕衙门,满汉左右侍郎各一员,满汉司官各六员。后以太仆寺少卿协理,旋改左右理事官,秩四品,视常、仆少卿。寿光魏昭华(绾)以大理寺卿首迁督捕侍郎,后以建言徙塞外卒。至康熙三十八年复裁,事归刑部。
◎特旨内升顺治初,太子太保永昌王公(弘祚)以户部郎中修《赋役全书》,加太仆寺卿;书成,升本部侍郎,至尚书。其后工部营缮郎中霍叔瑾以大工加仆少,至通政使。顺治乙未科予举南宫之岁,洪士铭以经略辅臣文襄公子、耿效忠以靖南王子,世祖特旨留部。又特旨以京堂内升,洪以仪制郎中迁太常少卿,至太常卿;耿以武选郎中迁太仆少卿,至顺天府尹。
◎考选黄训《读书一得》云:“罗豫章文质公撰《遵尧录》,称宋仁宗明道中,宰相欲除二亲故为正言、司谏。帝谓祖宗法度,台谏官须宸选,若自大臣除,则大臣过失,谁敢言者?”仁宗此言可以为万世法。
◎结衔《辍耕录》云:“中书右丞相伯颜所署官衔,计二百四十二字。”明天启中,魏阉擅权,仿《缙绅》为《内官便览》,首列己衔,亦至二百许字。古来权奸,如出一辙。《酌中志》略云:“天启中,凡司礼监题本,年月之下,上层排臣王体乾、臣魏忠贤,下层排梁栋、李永贞、石元雅、涂文辅诸人。及刻《内臣便览》,体乾复让忠贤居首,特高一字。”
◎汉军汉人本朝制,以八旗辽东人号为汉军,以直省人为汉人。元时则以契丹、高丽、女直、竹因歹、竹亦歹、术里阔歹、竹温、勃海八种为汉人,以中国为南人。
◎义王孙可望与李定国,皆张献忠义子,冒张姓,号东府、西府。后献忠败死,俱走入滇,二人以争权,积不相能。可望战败乃降,世祖皇帝方以文德柔远,封可望义王,世袭,赐第东长安门外。可望死,其子征灏袭封,康熙十二年台省以为言,下诸王大臣、九卿会议,降封义公,改慕义公。蜀绵州鹿头关庞士元祠,可望重修,有石坊,大书伪衔柱国太师兵部尚书,凡数百字,犹称张可望云。
◎义字谥明大学士高公谷,谥文义,二百七十年谥义者,止此一人。本朝顺治初,大学士德州谢公升卒,谥清义。
◎阁谥本朝谥法,阁臣不由翰林,皆得谥文。如洪公(承畴)谥文襄,宋公(权)
谥文康,王公(永吉)、金公(之俊)皆谥文通,孙公(廷铨)谥文定,卫公(周祚)谥文清,李公(之芳)谥文襄,皆非翰林也。
◎詹事府国朝顺治中设詹事府,皆以汉人翰林官兼之,止设满洲詹事一员,康熙初省。
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立皇太子府,复设,自詹事至正字,满人汉人各一员,而满人不兼翰林官。初,詹事府与九卿议政之列。初设时失考故事,久之乃复,詹事次通政使、大理卿之下,少詹事次左右通政、大理少卿之下。然故事,詹事与学士俱为实录等副总裁,侍经筵。今则有已迁正詹而仍为纂修者。御史言之,竟未厘正。二十二年,沈宫詹绎堂(荃)移文吏部争之,是年春讲始侍经筵矣。
◎臣下私讳晋咸和三年,拜王舒为抚军将军会稽内史,舒疏父名会,乞换他郡,朝廷乃改会作郐。宜城有夷水,以桓温父名彝,改蛮水。后唐同光三年,以郭崇韬父名弘,改弘文馆为崇文馆。长兴四年,以冯ど父名璋,不欲斥其家讳,改同平章事为同中书门下三品。南唐元宗以董思安为漳州刺史,思安辞以父名章,特命改名南州。又后主嗣位,以钟皇后父名太章,尊后为圣尊后。于礼,君所无私讳。为臣下讳,失礼意矣。
◎宰辅编年录宋《宰辅编年录》,宋太常博士永嘉徐自明撰,起建隆庚申,迄嘉定乙亥,凡二十卷。明吕邦耀又为《续录》,起嘉定九年,迄祥兴二年,凡二十六卷。明雷、郑、王、李诸公,各撰公卿等表。吴郡许重熙又为《殿阁大臣年表》。近予从姊夫益都高梓尝为《续表》,迄南渡乙酉而止,惜其无年,著书散佚,殊可惜也。
◎赐御笔康熙丁巳夏,以御笔“格物”二大字、“清慎勤”三大字石刻赐日讲官翰林院学士陈廷敬、侍读学士叶方蔼、侍讲学士张英。寻又赐英“忠恕存诚”等墨迹,又赐詹事府詹事沈荃“龙飞凤舞”、“忠恕”等墨迹大字。
◎讲筵问答丁巳春、夏,上日御弘德殿讲书。是时初进讲《通鉴讲义》,上每先自讲一过,德音清朗,义理贯彻;每有诂问,皆出意表。一日,问:“诸葛孔明何如伊尹?”陈学士(廷敬)对以“诸葛亮三代王佐,伊尹之亚”。上问:“诸葛亮成就如何比得伊尹?”陈对以“所遇之时不同”。叶读学(方蔼)对云:“伊尹圣人,诸葛亮大贤。大抵伊尹可比孔子,诸葛亮可比颜渊。”上首肯。一日,讲“博学之”节,上云:“知行孰重?”叶对云:“宋臣朱熹之说,以次序言,则知先而行后。以功夫言,则知轻而行重。”上云:“毕竟行重。若不能行,则知亦空知耳。”又一日,讲“一日暴之”节,上云:“古来君子小人不并立,君子进则小人退,小人进则君子退,一定之理。孟子此语说得最好。”
◎于成龙陆陇其近日廉吏,方面有黄州知府于成龙;有司则嘉定知县陆陇其。于,永宁人,贡士。陆,平湖人,庚戌进士。陆后补灵寿知县,特召为御史。于为上所深知,数年中历藩、臬司使,巡抚顺天,辛酉岁入见,赉予甚厚。上亲制诗赐之,有“郊圻王化始,锁钥重臣膺”之句。寻擢兵部尚书,总督江南江西。
◎宋官制宋初至元丰以前,官制最为繁猥,六部九寺皆为空官,特以寄禄秩、序班位,而别以他官判职事。如兵部事归枢密院,户部、工部归三司。设审官院、三班院,流内铨判吏部之事。设判礼部、判贡院,判礼部之事。设判审刑院及详议官,判刑部之事。又有使,有权使,有权发遣使之名。他如太常归判司礼院,太仆归群牧司,鸿胪归客省之类。官自宫,职自职,名实舛互。范文正公在政府奏言:“今六尚书九卿之职,皆权知、权判,无一正官。并是权假,数易无定,莫安其职。如欲复三公九卿六尚书之任,则体大难举。愿且命两地辅臣兼领纲要,仿周官三公下兼六卿,如召公领冢宰、芮伯领司徒、毕公领司马遗意,又杂引汉制三公分部九卿、唐太宗时宰相兼职掌以为证。又条列审官、流内铨、三司、司农寺、群牧司、国子监、太常、礼院、三班院、殿前马步军司、审刑院、大理寺、刑部等职事,并令两府兼判。”云云。然以宰执分判六卿九寺,更为侵官。至元丰新制行,六部置尚书、侍郎,而各以郎官属焉。九寺各置卿、少卿及丞、簿之属,为寺监官。国子监置祭酒、司业及丞、簿之属,为学官。又有御史台,有两省,通谓职事官。以唐文散阶换部寺省监官,归厘本职。如以金紫光禄大夫易吏部尚书,银青光禄大夫易五部尚书,正议大夫易列曹侍郎之类,通谓阶官而食其俸,即明制所本也。但明制以六部合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谓之九卿,与詹事府俱得会议大政,而太常、太仆以下为小九卿。本朝官制率沿明旧,特于六部外设督捕,隶兵部,置满汉侍郎各一员;理藩院尚书一员,侍郎二员。又设宗人府正令,以觉罗为之;府丞二员,以汉人或汉军为之,秩在副都御史下通政使、大理卿上。
又设启心郎二员,以乌金超哈为之(后裁),即古之宗正也。顺治十六年,裁去尚宝寺,迄今未置。(《震泽长语》云:“宋制所谓官,乃古之爵也;所谓差遣,乃古之官也;所谓职,乃古之加官也。”)
◎国朝官制国初内三院满洲大学士谓之榜式,乌金超哈官大学士亦称榜式,如范文肃公、甯文毅公是也。六部初不置尚书,率以贝勒管部事,置侍郎以佐之,有满洲汉军、(即乌金超哈)。汉人各二员。后置尚书。久之又省去汉军侍郎,定为满汉尚书各一员,侍郎各二员。汉军亦有为汉侍郎者。满洲郎中、员外郎初称理事官、副理事官,后乃改从汉宫之称,惟协理兵部督捕、太仆寺汉少卿二员改称理事官。
科道初亦称理事,后改同汉人,俱称给事中御史云。
◎宋四圣御押《格物要论》载王鲁斋押字跋云:“予观司马文正公之押,署名而小花,精神风致自然,见于诚意之表。唐末五季诸人押字,莫不怪诡飘扬,倾欹放荡,宜乱亡之相寻也。”昔人重押字,至有荟萃刻石以传者。孙文定公(廷铨)《颜山杂记》载凤皇山玉皇宫宋艺祖以下四圣御押,惟仁宗泐阙。因摹于此:艺祖[1234]、太宗[1234]、真宗[1234].◎宋祠录宋士大夫多领宫观,食其祠禄。予尝以问叶读学讠刃庵(方蔼)。叶云:“宋置宫观官,罢官者领之,俾食其禄,亦宋朝忠厚之一端也。”予考之不然。
神宗熙宁二年,王安石为参知政事,创制置三司条例司,始行青苗、均输等法;出吕诲、范纯仁、钱公辅、郑獬等于外,罢富韩公弼平章事,是年始增置宫观官。
丘文庄公《世史正纲》云:“王安石行新法,而欲去异议者,彼皆先朝旧臣,素有闻望,一旦去之无名,乃为祠禄处之。”不知所为宫观者所业何道,为之使者所治何事,而一时士大夫甘心受其豢养,何耶?此盖安石增置之法,非祖宗故事,然终宋之世不改,亦不典甚矣。
◎大学士兼尚书国朝入阁,皆仍兼尚书衔,惟康熙初益都孙文定公、柏乡魏公前后俱以吏部尚书大拜,而不兼尚书。其后复改内三院为内阁,魏公得兼礼部尚书,文定则告归久矣。
◎学士大拜本朝以学士大拜者二人:高阳李公,丙戌进士,戊戌大拜,兼工部尚书。孝感熊公,戊戌进士,乙卯大拜,兼刑部尚书。李年三十四,熊年四十一。
◎学士兼侍郎《琐缀录》:正统中,陈、高、曹、苗皆遥授各部侍郎,仍供事翰林,一时以为馆阁盛事。今内阁学士、掌院学士例皆兼礼部侍郎,不为异典矣。
◎读卷今内阁、九卿读卷,但拟十卷呈御览。各以首卷进呈,候旨命读则读,不命则否。《水东日记》载:“景泰辛未廷试日,陈阁老得三卷,向南房纸窗圈点。”
云云。则是明制读卷官亦著丹黄,今无此制矣。又九卿但论衙门,不论官之崇卑,如己未魏双凤以督捕理事官、壬戌科张鹏以通政司参议,皆得读卷。而宗人府丞、太常卿等三品,例不与。翰林讲、读学士多为收掌官,于事体殊未当也。
◎先授编检科道世祖皇帝最重庶吉士,每亲自考较。乙未馆选,丙申特先授汉书庶吉士王益朋、王命岳等官六科给事中、监察御史(内刘祚远授吏科给事中,寻以族祖大学士正宗嫌,改吏部主事)。戊戌馆选,己亥御试于南海子,特先授清书庶吉士马晋允、富鸿业(后改鸿基。)等十人为编修、检讨,而陈敬(北通州人,与今说岩礼侍同名,皆同馆也;说岩寻奉旨加廷字)。殷观光二人革职。旨非散馆故事。
◎国朝状元国朝状元,多不永年,中间惟丙戌傅阁学(以渐)、丁亥吕阁学(宫)大拜卒。己丑刘修撰(子壮)、壬辰邹修撰(忠倚)、戊戌孙修撰(承恩)、辛丑马侍读(世俊),皆不数年而殁,岂气数为之耶?孙修撰之殁,世祖章皇帝深悼惜之,赐白金三百两归其丧,盖旷典也。
◎三国贡物康熙丁未夏,荷兰国甲娄吧王油烦吗绥极遣陪臣卑独攀呵闰等入贡,内有刀剑八枚,其柔绕指;旃檀树四株,各长二丈许;西洋小白牛四,高一尺七寸,长二尺有奇,白质斑文,项有肉峰;荷兰马四,锐头卓耳,形态殊异;又玻璃箱、牡丁香、哆尼绒之属。是岁,暹罗国王森烈拍腊照古龙拍腊马呼陆坤遣贡使握坤司答喇耶迈低礼,贡六足龟、孔雀、驯象等物。回回国贡牛,三角三目云。
◎国书之制本朝文移书疏之制,国书则自后而前,汉书则自前而后。凡宫城榜书,率用清、汉、蒙古三体。按《草木子》载:“元朝行移文字,汉字自前而后,蒙古字自后而前,畏吾儿字则横书之。”
◎试卷称名宋吕申公试卷中自称名,王柏题其后,谓古意尚存。盛如梓云:“淳化中立糊名之法,祥符中立誊录之制。”则又在申公之前矣。
◎伐木江南造战舰,下令郡县伐木。洞庭民家孀妪止一女,县吏至其家伐木,复令具舟送木至郡。既至郡,候县府、道院查验,动淹旬月。妪计无所出,乃粥女以偿诸费。施彦执《炙果录》载:“宋创都钱唐,需林木甚大,所在鼎沸。邓光祖知严州,殊不经意,徐集各里正,以朝廷所降木色丈尺,人予一纸,令各具界中寺庙馆驿官道木与所降色样合者供之。既供,令匠往视皆合。令里正自伐,官特予粮,须臾木大集,民间毫无所苦。”康熙二十一年,以太和殿大工,凡楚、蜀、闽、粤产木之地,皆差部员往采,明旨严禁骚扰。姚给事濮阳(祖顼)疏请禁伐祠庙冢墓间树,得旨允行。仁人之言,其利溥哉。
◎优老通政使司参议虞虞山(世璎),南昆明人,以书受知世祖皇帝,特授光禄寺署正,供奉内庭。康熙十六年,世璎年八十馀,上念其先朝旧臣,特自光禄寺丞擢本寺少卿,迁通参。久之,御史或言其老病不任职,上特令以礼致仕,仍给全俸。二十一年南平,世璎疏辞俸禄且乞骸骨,特赐白金三百两,驰驿回籍,途次贵州,病卒。
◎赐宴褒忠康熙二十一年壬戌正月上元,赐群臣宴于乾清宫,异数也。凡赐御酒者二,大学士、尚书、侍郎、学士、都御史,皆上手赐;通政使、大理卿以下则十人为一班,分左右列,命近侍赐酒,且谕:醉者令官监扶掖。独光禄卿马世济以文毅公(雄镇)子,右通政陈汝器以赠兵侍前福建巡海道副使(启泰)子,特召至御座侧赐酒,上之褒忠优厚如此。翌日,上首唱柏梁体《升平嘉宴诗》(诗别载)。
群臣继和,汝器句云:“励节褒忠感赐觞”,盖纪实云。
◎御制诗御制登城诗云:“城高千仞卫山川,虎踞龙盘王气全。车马往来云雾里,民生休戚在当前。”真帝王诗也。
◎善果寺御书世祖御书赐弘觉禅师云:“洞房昨夜春风起,遥忆美人湘江水。枕上片时春梦中,行尽江南数千里。”唐人岑参诗也,在都城西善果寺。
◎乘肩舆本朝顺治初,汉人京官亦多乘马。予壬辰计偕入京师,见高邮王文通公,每入朝皆乘马。其后始易肩舆,三品以上用四人肩舆,四品以下则二人耳。然旗下大官,例乘马无肩舆;有之,自近年始。宋《朝野类要》云:“百司出局,人从先报上马者,盖旧礼只是乘骑。自中兴以来,始得乘肩舆也。”《建炎朝野杂记》云:“东都旧制,耆德大臣或宗室属近行尊者,特旨许乘肩舆。建炎初,上以维扬砖滑,谓大臣曰:”君臣一体,朕不忍使群臣奔走危地,可特许乘轿。‘“
《麈史》谓唐时宰相乘马,五代始用檐子。本朝近年,惟文潞公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,司马温公始为门下侍郎,寻卧疾,就拜左相,不可以骑,二公并许乘檐子,皆异恩也。外官肩舆,不用帷盖,盖古褰帷之意。今惟江宁、开封督抚、司道、府厅、县官皆用暖轿,盖沿宋、明都城之制,至今未改耳。
◎兼衔翰林官迁吏部侍郎,例兼翰林院学士;至尚书则否。其特用为他部侍郎者,亦不兼学士。近如李容斋(天馥)迁户侍、项眉山(景襄)迁兵侍,皆不兼衔。
惟叶文敏讠刃庵(方蔼)以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,加礼部尚书管刑部侍郎事,前此未有也。又杜肇馀(臻)以吏侍兼翰林学士,服阕补刑侍,遂不兼衔,及再迁吏侍,亦不复兼学士,则铨部之疏也。甲子秋冬,严存庵(我斯)以詹事府少詹事、董默庵(讷)以翰林院侍讲,皆超迁礼部侍郎,则兼翰林院侍读学士。
其后王子言(昌)以正詹迁礼侍,亦止兼侍读学士。庚午,予自少詹迁副都御史,又迁兵侍,亦不复兼学士衔矣。
◎宫衔康熙元年已后,大臣无加宫衔者。惟阁臣高阳、宝坻、临朐三公,以《世祖皇帝实录》成,晋宫衔。其后宛平、汉阳、长洲三公,以《太祖实录》、《圣训》告成,亦晋宫衔。甲子四月,刑侍南宫宋公(文运)以老病乞休,上嘉其廉慎,特加太子少保致仕。丁卯四月,巡抚直隶佥都御史于公(成龙)亦加太子少保,皆异数也。
◎谒陵诗康熙辛酉二月,上谒孝陵,诸公卿三品已上皆从,多赋诗纪事。刑书蔚州魏公环溪(象枢)一诗,极令人感动。诗曰:“蓟门西望望皇畿,共侍銮舆展谒归;礼罢礻门云自阖,梦回寝殿泪频挥。老臣将去填沟壑,何日重来拜翠微;廿载承恩无寸补,钟鸣漏尽尚依依。”予谓五六句最沁人心脾,然是后汉宦者张让语耳。
◎安南始末安南入本朝,顺治初,莫敬耀来归,未受爵而卒,授其子元清为都统使,居高平。黎维礻是亦来归,未受封而卒。康熙三年,遣编修吴光、礼部司务朱志远谕祭维礻是。五年,遣侍读学士程芳朝、礼部郎中张易贲册封其子维禧为安南国王。六年,维禧夺元清高平地,遣侍读李仙根、兵部主事杨兆杰谕还之。粤西孙延龄、马雄叛,元清负恩助逆,病死,其弟敬光为黎氏所讨,来奔,令地方官送归本国,死于泗城土府,爵除。维禧死,弟维礻定嗣。维礻定死,弟维衤真嗣。
康熙二十二年,遣侍读明图、编修孙卓册封维礻真为安南国王,仍赐御笔扁额“忠孝守邦”四大字;又遣侍读邬黑、礼部郎中周灿谕祭两故王维禧、维礻定。
二礼并举,称盛事云。
◎周礼部使交趾诗周礼部星公(灿),陕西临潼人,自安南使归,有诗一卷,颇见风土,粗载数首于此。“谅山南去万峰稠,细雨深林石径幽;一水随人千百折,中宵勒马问安州。”(夜抵安州)“回首燕台不计程,空山坐待月初生;乾坤自是无遗照,行尽天南一样明。”(屯糜见月)“一枝挺出森青玉,两叶分披展绿云;名是千秋兼可啖,长栽篱落护山村。”(千秋草)“四围山色映晴岚,此地交人号格甘;竹树参差冬稻熟,风光触目似江南。”(茶山早晴)“沧江岸上有荒祠,移叶棉枝近水湄;短柱高龛双锦鹤(国俗,祠庙以木雕双鹤为侍),报功异域礼同之。”
(黎英王,交之功臣,城镇人)“宸翰亲挥日月光,龙书凤篆照遐荒;交人奉比羲文画,首出中天颂圣皇。”(册封其六)“才名奕奕世无双,三译常思戴上邦;别后怀君何处是,寒风落日富良江。”(留别阮司马公望、黎司空僖、阮佥宪廷衮、黄大参公置)“关门晓日拜天颜,得识南郊青琐班;记得深林风雨夜,多君相伴出茶山。”(留别阮廷柱、武维匡、宋儒、陈四给事)“翠干森森傍水涯,梢垂雀尾乱纷拿;秋来结就槟榔果,交子逢人代煮茶。”(槟榔树)“衣冠文物重南疆,何事关名太不祥;题曰畏天思此义,万年带砺控炎荒。”(易鬼门关曰畏天关)周,顺治己亥进士,庶吉士。
◎林舍人使琉球诗康熙甲子,莆田林舍人玉岩(麟昌)使琉球归,有竹枝词一卷,与周礼部同时示予,并录数篇,以志本朝文物之盛云。“手持龙节渡沧溟,璀灿宸章护百灵;清比胡威臣所切,观风先到却金亭。”(明使臣陈侃建)“徐福当年采药馀,传闻岛上子孙居;每逢卉服兰问,欲乞嬴秦未火书。”“日斜沙市趁虚多,村妇青筐藉绿莎;莫惜筹花无酒盏,人归买得小红螺。”“疋练明河牛斗横,咚咚衙鼓欲三更;思乡坐拥黄绸被,静听盘窗蜥蜴声。”(蜥蜴能鸣,声如麻雀)
“三十六峰瀛海环,怒潮日夜响潺;楼西一抹青林里,露出烟萝马齿山。”
“射猎山头望海云,割鲜扌同酒醉斜曛;纸钱挂道松楸老,知是欢斯部落坟。”
“心斋生白室能虚,几焚香把道书;读罢凭阑笑幽独,藤墙西角对棕榈。”
“庙门斜映虹桥路,海鸟高巢古柏枝;自是岛夷知向学,三间瓦屋祀宣尼。”
“王居山第兔园开,松枥棕花倚石栽;多少从官思授简,不知若个是邹枚。”
“奉神门内列行,乞把天书镇大荒;唤取金开旧诏,侏亻离感泣说先皇。”
“宫甍桷压山原,将享今看几叶孙;二十七王祀在,厘圭锡卣见君恩。”
“译章曾记都夷,木白狼归汉时;何似岛王怀圣德,工歌三拜鹿鸣诗。”
“宗臣清俊好儿郎,学画宫眉十样妆;翘袖招要小垂手,簪花砑帽舞山香。”
“望仙楼阁倚崔嵬,日看银山十二回;笙鹤彩云飞咫尺,不教弱水隔蓬莱。”
“纤腰马上侧乘骑,草圈银钗折柳枝;连臂哀歌上灵曲,月明齐赛女君祠。”
“久稽异域岁将徂,自笑流连似贾胡;三老亦知归意速,时时风色相铜乌。”林,康熙庚戌进士。与林同使者,为汪检讨舟次(揖),别撰《中山沿革志》若干卷,进呈御览。二君皆予门人也。
●卷四。谈故四◎亲谒孝陵康熙甲子冬,大驾幸金陵,亲谒明太祖孝陵。上由甬道旁行,谕扈从诸臣皆于门外下马。上行三跪九叩头礼,诣宝城前行三献礼;出,复由甬道旁行。赏赉守陵内监及陵户人等有差。谕禁樵采,令督抚地方官严加巡察。父老从者数万人,皆感泣。总督两江兵部侍郎王新命刻石纪事。己巳春,南巡,再谒孝陵。古今未有之盛举也。
◎殿试改期国朝每科殿试之期,在三月十五日。自辛丑科后,以三月十九日为万寿节,遂改殿试于二十日,至今为例。壬戌科,驾幸盛京谒陵,改殿试于九月二十日。
戊辰科,以大行太皇太后升遐,改会试于二月十九等日,殿试改三月二十六日云。
◎会试二亥顺治三年丁亥,重行会试。十六年己亥,复重行会试。
◎日讲今上亲政后,选翰林官直讲禁中,先在弘德殿,后移于乾清宫。讲官始则熊赐履,继为史鹤龄、孙在丰、张英、徐元文、陈廷敬、叶方蔼、张玉书、汤斌、归允肃。大抵以掌院学士一员与翰林官一员同讲,止二员。惟戊午,陈、叶日讲,而上幸南海子,叶偶病假旬日,以张代之。后叶疾愈入直,遂三员同直讲。史以编修归,殁于家。将赐祭葬,其恩礼非外庭所敢望也。
◎朝报今之朝报,或曰邸报,亦有所本,见王明清《挥麈录》。赵升《朝野类要》云:朝报日生事宜也,每日门下后省编定,请给事判报,方行下都进奏院报行天下。其有所谓内探、省探、衙探之类,皆衷私小报,率有漏泄之禁,故隐而号之曰新闻。盖自宋时已然。又六科纶音册子,号晚帖,以当晚即知之,次日乃登邸报,故曰晚帖。亦有小报,谓之小抄。
◎台湾府县康熙二十二年,台湾平,设府一,曰台湾府;县三,曰台湾、曰凤山、曰诸罗。又设总兵官,分巡厦门道,各一员驻焉。幅员之广,古未有也。
◎东野氏世袭康熙二十三年,上东巡。周公后裔七十三代孙世袭奉祀生员东野沛然上疏吁恩,奉旨交与该部,礼部覆无庸议。奉旨:“周公承接道统,继往开来,功德昭著,其子孙应给职衔,着九卿詹事科道会同确议。会议得周公后裔应授官职,拨给祀田,修葺庙宇,行文该抚查明,以沛然世袭五经博士,如孔、颜、曾、孟、仲氏例。”先是沛然上疏行在,上召问:“周公姬姓,尔疏称东野,何故?”沛然对曰:“昔鲁公伯禽季子鱼,赐东野田一成,因以为氏。”上曰:“周公庙庭何在?”对曰:“在阙里城东北二里。”上悦,随御制祭文,遣恭亲王致祭,礼部尚书介山、御前侍卫观保、鸿胪寺卿穆成格、阎兴邦、太常寺寺丞张量馨、山东提学道副使唐赓尧陪祭。其后沛然卒,子枝盛嗣为博士云。是时子贡后裔端木谦、端木直亦上疏请,部议不允。
◎阶官避家讳予尝疑六朝以来,朝廷为臣下避家讳,至改州郡名者有之。考《愧郯录》,乃知宋时律文,有私讳冒荣徒一年之禁。四铨之法,遇磨勘阶官之称,与其三代讳相值者,许其自陈,授以次官,谓之寄理,遂以系之官称之首。又李文简焘奏疏亦载雍熙二年,有诏凡除官内有家讳者,三省御史台五品、文班四品以上,许用式奏改,馀不许。嘉六年,翰林学士贾黯知审宫院,奏准下太常、礼院、大理寺同议,言祖父之名,子孙所不忍道,不系官品之高下,并当回避。乃诏凡府号官称犯祖父名而非嫌名及二名者,并听回避。其后韩绛除枢密副使,自言枢字与祖名下一字同,乞避免,不许,遵嘉之诏也。宋敏求提举万寿观,敏求父名绶,自言寿字犯父嫌名,诏改醴泉观,则嘉之诏复不行矣。及吴中复提举荆湖北路兵马,中复父名举,乞改称提辖,诏以朝廷官称,不当避守臣私讳,遂不许。
然后知回避私讳,唐宋以前,载在律文,亦孝治天下之意。明代以来始刊削耳。
又焘疏引晋江统言,其叔父春为宜春令,与县同名。故事:职与祖父名同皆得改选,而未有身与官职同名改选之例。统以为身名所加,亦施于臣子。凡佐史,朝夕必称厥官,倘指实而语;则触尊者讳:或诡词回避,则以私废公。统以为身名与官职同者,宜与祖父名为比,武帝许之。据此又不独回避先讳矣。《朝野类要》云:授职任而犯三代名讳者,许避之。而开禧初,张嗣右除起居郎,以犯讳辞免,改名修注官。其馀若一名偏犯,则不避。
◎武职丁忧武职旧无丁忧之例。康熙二十四年,四川提督何溥疏言:窃惟议礼制度,圣王御世之大权,地义天经,人子立身之大本,养生莫如送死,教孝所以作忠。据夔州副将孙斌呈详,云云。通丧制礼,既无贵与贱之殊,沿例宅忧,乃有文与武之别。俱属毛而离里,忍绝裾以灭亲。豺獭尚有一祭之知,介胄岂无三年之爱?
臣久失怙恃,见素к而兴怀,恭际休明,沥丹心而上请,实天下万世之公义,非孙斌一人之私情。伏恳特涣纶音,定武职三年通丧之例,垂光史册云云。得俞旨,遂为定制。孝治之隆,绝千古矣。
又浙江提督陈世凯上言:武臣丁忧,特其一节,宜令读书,识忠孝大义。得温旨:已后武臣俱当留心典籍,责令提镇倡率之。
◎访遗书康熙二十五年四月,上谕礼部翰林院:自古帝王致治隆文,典籍具备,犹必博采遗书,用充秘府,以广见闻,而资掌故,甚盛事也。朕留心艺文,晨夕披览,虽内府书籍篇目粗陈,而裒集未备。因思通都大邑,应有藏编,野乘名山,岂无善本。宜广为访辑,凡经史子集,除寻常刻本,其有藏书秘录,作何给值采集及借本抄写事宜,尔部院会同详议具奏,务令搜罗罔佚,以副朕稽古崇文之至意。
旋又奉旨:关系经史,方许采进。时礼侍徐乾学疏进宋朱震《汉上易传》并图说十五卷,宋张浚《紫岩易传》九卷、《读易杂说》一卷,魏了翁《大易集义》六十四卷,曾童《大易粹言》十卷,吕祖谦《东莱书说》十卷,元金履祥《尚书表注》十二卷,宋李樗、黄熏《毛诗集解》三十六卷,赵鹏飞《春秋经筌》十六卷,王与之《周礼订义》八十卷,蔡节《论语集说》十卷,李焘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一百六十八卷,《唐开元礼》一百五十卷。共十二部。
◎御书康熙二十三年驾幸阙里,御书“万世师表”四字,悬大成殿。次年,以四字颁行天下学宫。又御书“白鹿书院”额庐山白鹿洞,并赐监本《五经》《四书》。
其河南府二程祠、邵康节祠、凤翔府横渠书院、建宁府紫阳书院、徽州府文公阙里、长沙府石鼓书院,皆颁御书“学达性天”大字。古今罕觏之盛举也。
◎毁淫祠康熙丙寅,擢江宁巡抚都御史汤斌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。汤濒行,疏毁吴下淫祠五通、五显、刘猛将、五方贤圣等庙,恭请上谕,勒石上方山。得俞旨通行直省。初,汤以阁学迁巡抚,过予邸舍,予为言吴中妇女,好入寺院烧香,首当禁止,汤以为然,在吴遂力行之,风俗一变。若淫祠一节,尤于世道人心裨益不小。汤自言昔为方面时,只遵宁陵吕叔简先生《从政录》行之,其抚吴亦此志云。
◎戊己二官名汉元帝初元元年,置戊己校尉,屯田车师前王庭。班书师古注:自甲至癸,皆有正位,唯戊己寄治,今所置无常居,故取戊己为名。或云:戊己居中,镇覆四方,今所置校尉,亦处西域之中,抚诸国也。然戊己自是两官。后汉耿恭为戊校尉,关宠为己校尉,是也。
◎荷兰贡物荷兰国自康熙六年入贡,今二十五年。台湾平,设郡县,其王耀汉连氏甘勃氏遣陪臣宾先吧芝复奉表进贡,表词有云:外邦之丸泥尺土,乃是中国飞埃;异域之勺水蹄涔,原属天家滴露云云。贡物大珊瑚珠一串,照身大镜二面,奇秀琥珀二十四块,大哆绒十五疋,中哆绒十疋,织金大绒毯四领,乌羽缎四疋,绿倭缎一疋,新机哔叽缎八疋,中哔叽缎十二疋,织金花缎五疋,白色杂样细软布二百一十九疋,文采细织布一十五疋,大细布三十疋,白毛里布三十疋,大自鸣钟一座,大琉璃灯一圆,聚耀烛台一悬,琉璃盏异式五百八十一块,丁香三十担,冰片三十二斤,甜肉豆蔻四瓮,厢金小箱一只(内丁香油、蔷薇花油、檀香油、桂花油各一罐),葡萄酒二桶,大象牙五支,厢金鸟铳二十把,厢金马铳二十把,精细马铳十把,彩色皮带二十佩,厢金马铳中用绣彩皮带十佩,精细马铳中用精细小马铳二十把,短小马铳二十把,精细鸟铳十把,厢金佩刀十把,起花佩刀二十把,厢金双利剑十把,双利阔剑十把,起金花单利剑六把,照星月水镜一执,江河照水镜二执,雕制夹板三只。
◎四詹事本朝詹事府屡裁。康熙十五年,立皇太子,乃复设正詹兼翰林院侍读学士、少詹兼翰林院侍讲学士。至故友华亭沈文恪公(荃)始以讲筵劳加礼部侍郎。二十五年,东宫出阁读书,乃召江宁巡抚都御史汤公(斌)以礼部尚书兼詹事。时詹事为郭公(),少詹事为卢公(琦)、归公(允肃),三公皆仍其旧,故同时有四詹事。未几,郭迁阁学,即以汤为正詹,不另补。东宫初出阁,钦定讲官五人:汤、郭二公外,则满洲正詹尹(泰)、少詹舒(淑)、左春坊中允阎(世绳)、左春坊赞善黄(与坚)也。郭既迁去,以右春坊谕德徐(潮)补充之(予以少詹事予告,在乙丑九月,出阁在丙寅闰四月)。
◎起复赵升《朝野类要》云:已解官持服,而朝廷特再推用者,名起复。起复,即夺情也。今人以礻覃后即吉为起复者,误。
◎试官今诸司官,初选即实授,唯监察御史、中书舍人,必先授试职。一年满,内阁、都察院方题实授,沿明旧例也。按明初,范敏试吏部尚书,李冕试礼部尚书,徐恢试户部尚书,茹常试兵部尚书,开济试刑部尚书,杨靖、王暹试侍郎,詹徽、茹太素试都御史,又有试给事中。至正德中,陆完为试都御史。此例今人不知。
◎八旗开科八旗乡会试开科,始于顺治辛卯、壬辰,至丁酉停止。康熙己酉、庚戌复举行,至丙辰停止。丁卯夏五月,以亢旱肆赦,再复开科之例。
按开科之例,前后稍有不同。顺治壬辰、乙未,满洲、蒙古用满文,另为一榜(壬辰状元麻勒吉,两江总督。乙未状元图尔宸,工部侍郎)。庚戌、癸丑,满洲、蒙古概用汉文,即附汉人通为一榜。辛未、甲戌复开科,例仍之。
◎征聘不至康熙己未博学宏词之征,内外荐剡百八十馀人,不至者四人:浙江应谦嗣寅、江西魏禧冰叔、山西范高阝鼎彪西、陕西李中孚。范登顺治辛丑进士,阐明绛州辛复元(全)先生之学,与应、李以理学著于南北。唯魏以古文擅名,其兄际瑞、弟礼,皆有诗名,时号宁都三魏。
◎祭北海丁卯四月,副都御史徐元珙疏请厘正祀典,其略云:臣按历代祀典,唐望祀北海于洛州,即今河南府也。宋望祀北海于孟州,即今怀庆府也。明亦望祭于怀庆府。我朝典制,东海祀于莱州,南海祀于广州,二祀近海,诚为允当。西海则于蒲州望祭,盖西海遥远,循宋、明之旧而望祭之,宜也。至北海则仍祭于怀庆。
夫宋都于汴,而怀庆在其北,彼时幽燕皆非宋土,即出国门而望北一祭,亦权宜之计。有明定鼎燕京,仍往南而祭北海。我朝因之,殆非宅中以莅四海之义。伏查北镇医无闾山,在奉天府属,今为北镇。山海关迤北之海,非北海乎。况盛京发祥重地,土厚水深,源流绵邈。皇上声教四讫,幅员之大,亘古未有。长白山水并乌龙、鸭绿诸江,亦尽朝宗于海,则北海之祭,不应仍在怀庆。此祀典之急宜厘正者。伏查顺治十七年,科臣粘本盛题请改祭北岳于浑源州,祈下部议,嗣后告祭,更定于迤北近海地界云云。得旨:下九卿詹事科道会议。上言:明臣丘浚言京师东北乃古碣石沦海之地,于此立祠,就海而祭为宜。浚所云碣石,今在永平府,但我朝幅员广大,混同江水发源长白,流入北海,今北海之祭,应改混同江边望祭可也。得旨允行。
◎周张后裔康熙二十四年,佥都御史姚缔虞言:宋儒周敦颐有开继之功。下部议,得旨以敦颐二十九代孙嘉耀世袭五经博士。二十六年,户科给事中汪晋征言:孔孟以来,道学之统,至宋周、程、张、朱而始著,乃程、朱二氏,久置世袭博士,周敦颐子孙亦为博士,其张载子孙,应一体恤录云云。九卿等覆议。顺治十二年八月,据江南布政使司呈请朱熹裔孙煌,礼部题授世袭五经博士。康熙九年五月,礼部覆御史傅世舟疏题授二程裔孙程宗昌、程延祀世袭五经博士。二十四年四月,九卿盾事科道会议,佥都御史姚缔虞疏题授周敦颐裔孙嘉耀世袭五经博士。张载关中大儒,与濂洛并重,载裔孙亦应照例授世袭五经博士。陕西巡抚副都御史布哈疏请以载裔孙张梦熊应诏,梦熊未及袭而卒,以其子从先为博士。
◎台湾开科康熙丁卯夏四月,福建提督张云翼疏请台湾乡试,宜照甘肃、宁夏例,于闽场另编子号,额中一二名。礼部覆准:台湾新经归附,文教初开,应将台湾一府三县生员,照甘肃、宁夏之例,另编字号,额外取中举人一名,得旨允行。是科五十一名苏峨,凤山县附学生,习《易经》。
◎满洲乡试丁卯夏,恩诏“八旗满洲、蒙古、汉军,原有定例,同汉人一体开科取士。
前因用兵,暂行停止,今仍照旧举行“。礼部题请于直隶举人额外,满洲、蒙古取中举人十名,另编满字号;汉军取中举人五名,另编合字号(汉军称乌金超哈故也)。会试亦于汉进士额外,满洲、蒙古取中四名,汉军取中二名,皆与汉人一体作文考试。盛京生员,附入在京八旗。本年乡试期迫,俟庚午,辛未科举行云。
◎汉尚书顺治初,始设汉尚书。吏部陈名夏、户部谢启光、礼部李若琳、兵部刘馀、刑部党崇雅、工部张凤翔、都察院掌院事左都御史房可壮。后惟陈、党二人拜相。
◎阁臣世祖时拜相者,自同安洪文襄(承畴)外,直隶四人:涿州冯文敏(铨)、静海高文端(尔俨)、大名成公(克巩、)高阳李文勤({尉})。江南四人:溧阳陈公(名夏)、武进吕公(宫)、吴江金文通(之俊)、高邮王文通(永吉)。
山东四人:德州谢清义(升)、掖县张文安(端)、安丘刘公(正宗)、聊城傅公(以渐)。山西二人:曲沃李公(建泰)、卫文清(周祚)。河南一人:商丘宋文康(权)。陕西一人:宝鸡党公(崇雅)。浙江一人:海宁陈公(之遴)。
四川一人:井研胡公(世安)。康熙已来拜相者,直隶四人:柏乡魏公(裔介)、宝坻杜文端(立德)、宛平王公(熙)、真定梁公(清标)。江南五人:长洲宋文恪(德宜)、昆山徐公(元文)、丹徒张公(玉书)、合肥李公(天馥)、桐城张公(英)。山东三人:益都孙文定(廷铨)、临朐冯文毅(溥)、武定李文襄(之芳)。山西一人:沁州吴公(典)。湖广三人:孝感熊公(赐履)、汉阳吴文僖(正治)、大冶余公(国柱)。浙江一人:钱塘黄文僖(机)。熊公罢相后,再起为礼部尚书,己卯复相。
◎千秋康氏本朝顺治已来,直省民间一产三男者,岁有数十,多不胜纪。定例官给米三石、布十疋而已。按南唐时,金陵人康国辅娶司马氏,一产三男。唐主以为瑞,皆封将军,号千秋康氏。《柳子厚集》有为广南郑尚书奏百姓一产三男状,侈为休征,想尔时此事绝少,故以为祥瑞,而优异如此。
◎暹罗表康熙二十三年,暹罗国进表云:启奏大清国皇帝陛下,伏以圣明垂统,继天立极,无为而治,德教孚施万国,不动而化,风雅泽及诸彝,巍巍莫则,荡荡难名。卑国世荷皇恩,久沾德化,微臣继袭践祚,身属遐方,莫能仰瞻天颜。幸遇贡期,敢效输款,颛遣正贡使坤孛述列瓦提、二贡使臣坤巴实提瓦抒、三贡使臣坤司吝塔瓦喳、正通事坤思吝塔披彩、辨事文披述嗒新礼呼等,梯航渡海,赍捧金叶表文方物译书,前至广省,差官伴送京师,朝贡进献,代伸拜舞之诚,恪尽臣子之职。恭祝皇图巩固,帝寿遐昌。伏冀俯垂鉴纳,庶存怀远之义,微臣瞻天仰圣,不胜屏营之至。
◎太皇太后朝仪旧制:元旦、冬至及太皇太后、皇太后万寿节,上诣两宫行礼,大学士、尚书、都统已上随驾诣宫前行礼,侍郎已下则否。二十年,御史任某条奏,部议随驾官如故,侍郎已下,于午门前行礼,遂为定制。
◎裙带官宋时亲王南班之婿,号曰西官,又谓之裙带官。见《朝野类要》。
◎而彡而彡水在予邑东鄙,古西安城下;又姓也。《左传》文公十一年,宋公于是以门赏而彡班。《汉书。功臣表》有芒侯而彡跖;刘熙《释名》曰:耳,而彡也。
◎停止闰月杨光先者,新安人,明末居京师,以劾陈启新,妄得敢言名,实市侩之魁也。
康熙六年,疏言西洋历法之弊,遂发大难,逐钦天监监正加通政使汤若望而夺其位。然光先实于历法毫无所解,所言皆舛谬。如谓戊申岁当闰十二月,寻觉其非,自行检举,时已颁行来岁历,至下诏停止闰月。光先寻事败,论大辟。光先刻一书,曰:“不得已,自附于亚圣之辟异端。”可谓无忌惮矣。
王蜀闰丙戌年正月,后因胡秀林向隐异同,求得唐历,乃闰乙酉年十二月,遂改用之。宋元丰元年,岁在戊午,闰正月,知定州薛向缴进辽国历,乃在十二月。古亦有此,见吴曾《漫录》。
◎长白山内大臣觉罗武等谨题为遵旨看验长白山事。康熙十六年四月十五日,内大臣觉罗武、一等侍卫兼亲随侍卫首领臣耀色、一等侍卫臣塞护礼、三等侍卫臣索,奉上谕:“长白山系本朝祖宗发祥之地,今乃无确知之人,尔等四人,前赴镇守兀喇地方将军处,选取识路之人,往看明白,以便酌量行礼。”臣等钦遵上谕,于五月初四日起行,本月十四日至盛京,十六日由盛京起行,本月二十三日至兀喇地方。转宣上谕于将军等,随查兀喇、宁古塔及兀喇猎户所居村庄等处,俱无确知长白山之人,佥云:曾远望见。惟都统尼雅汉之宗族戴穆布鲁,原系采猎之人,今已老退闲,口称我辈原在额赫讷阴地方居住,我虽不曾跻长白山之巅,曾闻我父云,如往猎于长白山脚下,获鹿肩负以归,途中三宿,第四日可至家。以此度之,长白山离额赫讷阴地方不甚遥远。我不知其他等语。因访问虽不曾至长白山,如赴额赫讷阴地方,水路几日可至,陆路几日可至,亦有知往额赫讷阴地方陆路之人否?据管猎户噶喇大额黑等口称:如乘马由陆路前赴额赫讷阴地方,十日可至;如乘小舟由水路而往,途中全无阻滞,二十日可至;倘遇水涨阻滞,难计日期。有猎户喀喇者,知赴额赫讷阴地方陆路等语。臣等随议,每人携三月粮而往,又思或三月粮尽,或马匹倒毙,不能归家,亦不可定。随语镇守宁古塔将军巴海,可载一船米于额赫讷阴地方豫备,倘我辈米尽,以便于彼处取用。将军巴海云:大船不能过松阿里河大险处,当即载米十七小船,至额赫讷阴地方豫备。臣等即拟于六月初二日起行,又思由水路而往,倘遇水涨阻滞,稽迟时日,不能即至。因与噶喇大额黑约:我辈乘此马匹肥壮,速由陆路往看,俟看过长白山回时,再由水路逆流而上,前赴额赫讷阴地方。约定,臣等带领固山大萨布素,于六月初二日起行,经过文德痕河、阿虎山、库勒讷林、祁尔萨河、滹沱河、沙布尔堪河、纳丹佛勒地方、辉发江、法河、木敦林巴克塔河、纳尔浑河、敦敦山、卓龙窝河等处。及至讷阴地方江干,不意噶喇大额黑乘小舟而行半月程途,七日齐至。因语固山大萨布素,我辈乘小舟,由江中逆流前赴额赫讷阴地方,汝带领官兵马匹由瓦努湖河逆流而上,由佛多和河顺流而下,前来额赫讷阴相会。约定,遣发去后,臣等于十一日至额赫讷阴地方,固山大萨布素等于初十日已至。因前进无路,一望林木,臣等与固山大萨布素商议,令萨布素闲散章京喀达与识路径之喀喇带领,每旗甲士二名,前行伐木开路,并谕如望见长白山,可将行几日方得望见、有几许路程,相度明确来报。我辈住二日,亦即起行矣。随于十二日遣发前行去后,本日据固山大萨布素差人顾素前来报称:我等别大人们行三十里,至一山顶上,望见长白山不甚遥远,似止有一百七八十里等语。又续差艾喀来报称:先差人来后,又至一高山顶上,望见长白山甚明,约有百馀里,山上见有片片白光等语。臣等趁未有雨水之时,急往看验长白山,因留噶喇大额黑督捕珠丰,于十三日起行,十四日与固山大萨布素等会于树林中,揣摩开路前进。十六日黎明,闻鹤鸣六七声。十七日云雾迷漫,不见山在何处,因向鹤鸣处寻路而行。适遇路蹊,由此前进,直至长白山脚下。见一处周围林密,中央平坦而圆,有草无木,前面有水,其林离住札处半里方尽。自林尽处,有白桦木宛如栽植,香木丛生,黄花灿烂。臣等随移于彼处住札,步出林外远望,云雾迷山,毫无所见。臣等近前跪诵纶音,礼拜甫毕,云雾开散,长白山历历分明,臣等不胜骇异。
又正值一路,可以跻攀,中间有平坦胜地,如筑成台基,遥望山形长阔,近观地势颇圆,所见片片白光,皆冰雪也。山高约有百里,山顶有池,有五峰围绕,临水而立,碧水澄清,波纹荡漾,殊为可观。池畔无草木,臣等所立山峰,去池水约有五十馀丈地,周围宽阔约有三四十里。池北岸有立熊一,望之甚小,其绕池诸峰,势若倾颓,颇骇瞻视。正南一峰,较诸峰稍低,宛然如门。池水不流。山间处处有水,由左流者,则为扣阿里兀喇河;右流者,则为大讷阴河、小讷阴河。
绕山皆平林,远望诸山皆低。相视毕,礼拜下山之际,峰头有鹿一群,他鹿皆奔,独有七鹿如人推状,自山峰陆续滚至山下闲散章京毕杨武里等驻立之处。臣等不胜骇异,因思正在乏食,此殆山灵赐与钦差大臣者。随望山叩谢,收其七鹿。臣等上山之时,原有七人也。自得鹿之处,退至二三十步,回首瞻望,又忽然云雾迷山。臣等因清净胜地,不宜久留,于十八日言旋。回见先望见长白山之处,因云雾蒙笼,遂不得复见山光矣。二十一日回至二讷阴河合流之处,二十五日回至恰库河,此河乃讷阴东流会合之所。二十八日正行之际,适遇颁到敕旨,臣等不胜欢忭,捧读敕旨,感激靡尽,当经叩头谢恩讫。二十九日因马瘦不堪驰驱,自恰库河水路乘小舟而归,经过色克腾险处、图白黑险处、噶尔汉险处、噶大浑险处、萨满险处、萨克锡险处、法克锡险处、松阿里大险处、多浑险处。乘一叶小舟,历此大江九险,得以无恙而渡者,皆仰赖皇上洪福之所致也。七月初二日,回至兀喇地方,又往看宁古塔等处地方,于本月十二日至宁古塔,遍看会宁府等处地方毕,于七月十七日自宁古塔起行,八月二十一日抵京师。臣等奉命于人迹罕到之处,创辟路径,行于不见日色深林之内,无一日阻滞,得见长白山,皆我皇上敬念祖宗、诚心感格神明之效也。缘系钦差事宜,谨疏奏闻。
奉旨:“长白山,祖宗发祥重地,奇迹甚多,山灵宜加封号,永著祀典,以昭国家茂膺神贶之意。着礼部会同内阁详议具奏。”礼部覆疏:《金史》大定十二年,封长白山为兴国灵应王;明昌四年,又加封开天弘圣帝;明洪武三年,并去岳镇王公封号,止称为神。今本朝祭五岳五镇,俱称岳镇之神,相应将长白山封为长白山之神,相择吉地,建祠照五岳例,每年春秋二季致祭。祭祀所行礼仪应用等物,亦照五岳。今未建祠之前,应特遣大臣往封致祭。其封神祭文及每年春秋二次祭文,交与翰林院撰拟。工部酌量题请建造祠宇,成日,始行春秋二祭可也。奉旨:“这建祠致祭事宜,着再详议具奏。”
◎山东解元山东解元在明时,仕多不达。至顺治戊子,吾邑伊中丞翕庵(辟)以乙未改翰林,授御史,今至节钺;甲午,大嵩赵庶常浮山(作舟)以己未;丙午,郓城魏侍读子相(希征)以丙辰;壬子,滨州王检讨甲先(鼎冕)以癸丑;乙卯,德州李编修紫澜(涛)以丙辰;丁巳,诸城王编修何思(沛思)以己未;辛酉,德州孙检讨子未()以乙丑;丁卯,阳谷刘庶常(琰)以辛未:凡历十五科,而入翰林者八人。
◎崇祯纪事《崇祯纪事》,吴郡姚宗典所著。其中纪载多失实,而独于宜兴故相,盛称其功。又见《弘光大记》一书,亦多出传闻,如云某年月日,刘泽清杀其叔孔和,孔和长山故相国青岳先生鸿训子,部领义兵至淮,泽清忌而杀之,非其族也。又云:流贼伪制将军某至济南,推官钟性朴死之。钟字文子,顺天人,癸未进士,本朝顺治初为济南府推官,后擢提学道。予即其庚寅首取士也。而谓死流贼之难,何也?
◎县名避年号顺治中,改嘉兴府崇德县为石门县,以避太宗年号也。明穆宗朝,亦改隆庆州为延庆州。许重熙《五陵注略》曰:宋时皆改郡邑名以就年号,如祥符、绍兴之类。国初亦以洪武名其门,避年号,非古也。
◎玄狐本朝极贵玄狐,次貂,次猞猁狲。玄狐惟王公以上始得服。康熙十一年,重定衣服等威之制,三品以上始得服貂及猞猁狲。未久,复故。日讲官每岁赐貂,自滇中告变停赐。康熙十九年,乃遍赐讲官九人。
◎遵化改州康熙十六年,以孝陵故,升遵化县为州,以丰润县属之。知县郑侨生即升知州,后历官湖广提学佥事。
◎乡饮酒礼康熙己酉,顺天府尹疏请八旗一体行乡饮酒礼。从之。
●卷五。谈献一◎朱公遣婢帖总河尚书义乌梅麓朱公(之锡),温然长者,以清慎受知世祖皇帝,后赍志以殁,又无嗣子。近见公遣婢帖,真盛德事,录之以示后生,知前辈用心如此。
帖云:“前送回张氏女子,原无大过,只是娃子气,好言教导,不甚知省。诚恐声色相加,流入婢子一类。所以量给衣饰,还其父母。初时原是待年,五六日后便有遣归之意,故自后并无半语谐谑,犹然处子也。而此女临去时,哭泣甚悲,既恐人笑,又恐人不相信。不肖甚怜之,足下可将此女原无大过、完璧归赵一段缘由,向其父母、中媒昌言明白,以便此女将来易于择婿也。”康熙中,徐、兖、淮、扬间人,盛传朱公死为河神。十一年,总河王中丞徇民情,疏请建祠济宁,下部议,寝其事。按公此事与宋张乖崖及明左都御史沂州王公事略同。王事见《西园杂记》。
◎畸士杜牧之所记《燕将录》,陈同甫所记龙伯康、赵九龄事,宋景濂所记《秦士录》,近日钱牧斋所记《东征二士录》,皆瑰玮倜傥。鼎革之际,不乏畸士。友人汪苕文、刘公<甬戈>皆作《乙邦才传》,汪又作《沈通明申甫传》,予常作《刘孔和传》,每欲广搜成一书,未暇也。
◎申殷张永年申和孟(涵光),节愍公长子,有文章志行,以诗名河朔间。同学多为大官,申独隐居不出,有故人自京师寄书,申报以诗云:“日日秋阴命笋舆,故人天上落双鱼;荷花未老新醪熟,为道无闲作报书。”其简傲如此。一时同隐广羊山中者,有殷岳宗山、张盖覆舆。殷工五言古诗,平生不解为近体;常为睢宁令,辄自罢归。张善草书,通轻侠,晚值乱离,凿坏以居,不与人接。人有侦之者,或夜读经传达旦,时或痛哭。张赠申诗云:“草泽贤豪尽上书,奎章阁外即公车;我甘渔父因衰老,独有涵光是隐居。”后发狂死,和孟为立传,刻其遗诗二卷。
◎韩计北平韩鼎业,字子新,流寓中州。李空同墓在禹州山中,为流贼所发,韩收其骸骨葬之。吴江计孝廉甫草(东)游河北,访谢榛墓于邺西门外,为立碣表曰:“明诗人谢茂秦墓。”二事皆有古人之风。按空同山在禹州,与具茨接。献吉本扶沟人,且生于汴,故取为号,殁即葬焉,非平凉之空同山也。
◎张学士辛亥秋,驾将出关谒陵,又有遣大臣巡察之议。侍讲学士张贞生于乾清门面奏,言过戆,下考功议,革职为民。蒙恩止镌二级,于九月廿二日扁舟南归。学士居富川,有讲学园,即文信国故居也,一时赋诗赠行者甚多。宋荔裳按察云:“三殿衮衣何事补,西江迁客累朝多。”高念东侍郎云:“读书学道千秋事,士所当为正自多。”家兄西樵云:“言听便为天下福,计违不负一生心。”学士留别诗云:“秋风送客复乘船,江远帆孤一梦悬;焚草灯前期报国,披肝殿上愿回天。圣明岂是诚难格,臣戆还应术未全;赖有宗工交勖勉,临岐申赠绕朝鞭。”
张为国子司业时,刻邹南皋先生《宗儒语略》,颇阐阳明良知之说,其后仍一宗考亭。尝书邸壁云:“至危是人禽之介,吃紧在义利之关。”居京师,寓吉安馆中,蓬蒿满径,突无炊烟,濒行至不能具装,故人馈赆,一无所受,其狷介如此。
予亦赠诗三首,其一云:“上殿似闻辛庆忌,行吟休拟楚灵均。”学士寻奉特旨召用,圣主知人之明,度越千古矣。
◎骆金吾骆养性字泰如,京师人,崇祯朝为大金吾。熊鱼山(开元)、姜如农(采)
二公,俱以直言得罪,下锦衣狱。一日,漏下二鼓,一小中官持怀宗御笔至云:谕骆某,即取熊、姜二犯绝命缴。骆附奏缴旨,略云:“言官果有罪,当明正典刑,与天下共弃之。今昏夜以片纸付臣,杀二谏官,臣不敢奉诏。”奏上,帝怒为之霁,二公皆得不死。骆至顺治中尚在,宋荔裳尝识之。
◎左良玉左良玉偃蹇武昌,不奉朝命,其东下以讨马、阮为名,实叛逆也。侯方域为《宁南侯传》,以私恩语多失实,论者犹以是予之。《董卓传》:卓既废立,乃与司徒黄琬、司空杨彪,俱带铁,诣阙上书,追理陈蕃、窦武及诸党人,以从人望。古来奸贼依倚盗名,类同一辙如此。
◎张黻庐陵张干臣学士(贞生)世祖黻,明成化时仕为后军都督府经历,尝以救林见素得罪,与陈白沙交善。予从学士处见白沙送别诗手迹云:“草阁春风忽两人,坐临江水看江云;寻常肝肺诗中写,六十头颅镜里分。落絮风惊还著树,行人日出又离群;布帆远下南京道,望断梅关不见君。”张氏以理学直谏为家学,其渊源有自矣。
◎王烈女张秋王烈女名娇,诸生王碧侯女,风姿绝世,而骀宕不羁。崇祯辛巳冬,张秋被兵,将犯烈女,女大骂而死,血凝河冰,经春不化。
◎葛端肃公家训德平葛端肃公,为明嘉隆间名臣。东阿于文定公称大臣有德望者,独推公。
公与予家世姻娅,先太师公长女,公孙妇也。尝读公《家训》,谨录数则于左:予初仕为彰德府推官,视府篆,遇冬至,在赵王府庆贺毕,王传令旨,各官即以朝服见。予谓朝王旧礼,皆吉服,今遽更变,不敢从。王令长史持一册来云:此书开载,应朝服。予谓既非沿习,又无素考,一旦改度,理不可从,所持不知何典记,未可遽信。长史复启,王大怒,将引礼官拷掠,欲以恐喝。长史复来云:殿下盛怒,不具朝服,恐不容见。予曰:不见亦得,即请于朝,违令旨之罪亦可认,若不应服而服,则关系甚大,各官罪不可测。闻宁藩初令各官朝服,惟李梦阳不肯,事竟如何。长史往复良久,日已高,王遂令照常吉服朝见。后见崔后渠公云:不图子有是识,有是力也。
予在邺三年馀,每公出,必自赍盘费,县驿私馈下程,俱不敢受。尝至汴城,查盘事毕,以馀金买铜茶壶一具。遇大风雪,黄河冰不可渡,待于河上,仍鬻壶以为途费。今闻里甲驿递之费,至于不可纪极,如之何民不贫困流亡也。
予遇急缺风宪,行取时,年二十九岁,限以十月到部。旧例:选科道,三十以上方得与,若迟两月,即合例。予平生谓处事最不可用意,才用意,便非顺天命,故依限赴部。吕文选从周诧曰:君年二十九,例不得选台省。予曰:自知五分。居数日,授兵部主事,守山海关。冢宰汪诚斋语左都御史王浚川公曰:葛君年二十九,更两月则及格矣,渠不肯候,是其人亦可取。公曰:是予山东提学时门生也,在彰德甚有声,崔后渠亟称之。公又语予曰:君不谋台省,良有见,居官何必台省,能称职即是好官耳!
予乡平度李正夫,以文选副郎改翰林。部例:一人出衙门,则举同乡一人为代。武城王舜渠及邢北原先荐予于正夫,正夫遂告之冢宰、文选,皆曰可。予素不识正夫,特相过访,屏人曰:今见乡兄,吾所举可谓得人。且曰:吕东汇欲兄一见。予有难色。正夫又曰:兄谓铨曹不易见耶,我当同兄一往。予曰:否否,既已见矣,则当有言,是涉于求,吾弗能也。正夫曰:今求者多以为事当出于某,故皆不得,而兄顾以一见为难乎。予曰:鄙志以为不可求,故不能从。正夫又曰:昨王道思荐李中麓,东汇谓某已荐兄,今胡如此?予曰:中麓两同年也,素相厚,得吏部犹我也。况中麓不在京师,岂可令士大夫谓某潜与之争乎,请乡兄遂荐之。
正夫乃怅然罢去。于是决用中麓矣。予诣正夫谢相负之罪,正夫曰:予初不知兄之高如是,山东正气也,吾重之,有加于代吾为吏部矣。郭君弼亦称道,以为君子立身当如是。后中麓以文选升太常,值予服阕,以予前相让之意,仍欲荐予,与冢宰许松皋公暨文选王象山嘉宾言,皆允,乃作书促予北上。时以日浅,不可遂行,比至都,有旧吏部林东城春、周枣山卿,皆以起复先至,中麓甚憾。予迟既数日,偶吏部有胡缨溪鲸者,不为众僚喜,议欲出之于外,以为予地。中麓间来语予,予曰:挤人而夺其位,此岂君子之心,果如所云,予当乞病归,必不忍就也。且前日吾能让兄,今顾可攘人乎!中麓曰:迂哉葛子。予曰:诚然,宁迂勿躁也。中麓意乃止。越数日,祠祭主事缺,乃补之。
予在山海时,陶真人仲文以辽阳库官任满回,夹带军妻,至关诘出。予发巡捕指挥徐凤仪问究,军妻解回原卫,仲文家人依律问拟追问。渠甚衔之。渠妻与关民张鸾妻结为姊妹,仲文至京,有真人之宠,鸾与妻遂相往来。徐是山纬守关,因盘诘武定侯郭勋家人,被其诬奏,至于逮系。仲文语人曰:山海主事亦可拿乎!
意盖在予也。时予以起复至京,詹角山语予曰:此人不可不防,予曰:祸福固有定数,不能宛曲求解,听之而已。予寻补礼部,迁仪制郎中。仲文时加礼部尚书,择日来部到任。予与众僚议不可相见,是日当托故皆不入部,众以为然。至日渠来,见四司无人,各留一名帖而去,竟亦无如之何也。
宁府宸濠反,同谋者郡王将军而下若干人,本犯皆令自尽,家属发高墙禁锢。
后命科道官各一人至彼看议,姑容回本府为庶人。既得脱禁,辄复营谋请封。夏桂洲掌礼部时,为之题覆酌量,俱准袭中尉,女皆为乡君,已封若干人矣。予在仪制,有接踵奏请者。予查刑部移来原题稿,其祖若父,皆亲同谋反人。遂具稿参驳,呈严介溪宗伯。严曰:此事桂洲久已准行,今遽变易,桂老在阁,岂不取怪;况予亦江西人,先已准封,我乃参之,人其谓我何?予曰:郎中亦知桂翁在阁,翻异所行,必当致怒;然法不可行,只得据正题覆,意外之祸,听之而已。
既具题,桂洲竟拟旨云:某等你部里既查系谋反者子孙,都不准袭,今后再有奏扰的,治罪不饶。全无怒意。盖亦自知先题准之非,得此一解,永无后虞也。
宁藩逆废,只令弋阳王以本爵管理府事。渠乃无涯之心萌,初求审理理刑,吏部题覆与之,既以教授辅导职卑,耻同各府,奏欲以审理辅导。予在仪司参之,以为郡王府止有教授,亲王乃有审理,弋阳王虽理府事,爵实郡王,据称添有审理,已为非分,今又卑薄教授,欲以审理辅导,理刑之官,非可以兼辅导,若如所请,将来陇蜀之请,又不知其如何。所据弋阳王拱贵非望奏渎,祈天语严加戒饬,雅宜安分,恪守成宪,无得仍前妄意奏扰,自取罪愆。奉旨:是。拱贵屡有奏扰,不务安静,着今后恪遵宪章,保守禄位,毋得听信拨置,自取罪愆。
明旨昭然,宜知警戒,各衙门亦当稍知裁抑矣。未几,奏乞长史,吏部郎选与长史二人。又乞校尉,兵部又题与校尉五十名。其校尉巾带奏乞照例给与,事在仪制司。予谕其赍本人曰:亲、郡王各有体制,原不相同。今弋阳王欲全比亲王,是入继亲王也,何谓以本爵管理府事?汝速归启,王宜安分,吾决不与。渠日:兵部已与校尉,校尉应有巾带。予曰:此自兵部大错,校尉可有,巾带决不可得。
后长史亦竟被言官参革云。
予自陕西布政使入觐,帑羡一无所携,有时相子官太常尚宝,同众邀饮,亦只照常送一帕仪。吏白他省藩司,来尝有以此送严管家者,而顾以贻其主人,恐嗔怪。予曰:厚则吾力实有不能,相谅与否,听之而已。严管家者,分宜家人严年也。
巡抚培养一方元气,不比巡按,专有发奸レ伏之任,故贵宽简长厚。予在河南,只重循良有司,不奖喜事猎虚名者,更严禁贪酷之吏。常刻木榜曰:尔之俸薪,皆出于民,更残民以逞,取充囊橐,不有明罚,必有幽责,不于其身,必于其子孙。后予在吏部,佐中外考察数四,旧属官鲜以贪墨败者,不可谓无所感孚也。然待人而兴,犹属庸士,若豪杰则自知砥砺矣。勉之勉之。
予在吏部四载馀,两推太宰,一次相公,各有所托,且曰即以元辅次辅所荐为正陪。予谓冢宰统百官,均四海,一遂柄用,大关君子小人之进退,须从人望,乌可徇人,竟推南太宰周公延。疏上,大拂时相意,得调旨另推两员来看。二公复申前请,谓阁中已秘揭荐过,非此二人不可。予不能从。明日,东阙会推,更推总宪屠公侨,一廷相顾,不言而罢。予径出至端门,杨虞坡兄趋来同行曰:今日之举,正人增气多矣,兄不见环听者悚然乎!疏上,相公大怒,果各具揭荐所嘱者;且云:吏部偏执意见。越三日,疏揭俱不发,闻上共纳袍袖中,左右莫测。
又数日,忽宣召吏部,守礼趋至迎和门,中官捧御笔特旨出批部疏面云:着默复职之任。默者福建李古冲,时家居,故云。圣明总揽乾断,不惑私议,两相受上眷知之深,费许多心计,竟不能用一私人,岂寻常世主所及哉。
陶仲文既荷宠异,常入直万寿宫,时于便殿赐坐赐食,从容谈论。闻上两次询大臣臧否,至守礼,则先发云:此朕所素知,是在礼部、山陕、河南有声者,闻他清操如故。陶出,辄恚愤累日,语其徒曰:葛与川公好造化,上每访问诸大臣,便先称之。盖修旧怨不能遂其中伤也,此自鬼神呵护,然圣德高明,埒于大造,吾子孙当世知所以报称可也。
丙辰,自南京谢政归里,旧宅已推与弟侄辈,始自营第一区。检笥中得二百馀金,查庄上畜粮仅数百石,于是年期起室一进,约数年竣工,兴作之费,每至称贷。尔辈其知缔造之艰,兢兢保守之。此宅以有家庙家塾,几世未析,百口同居,势不得不从阔大,以后子孙出居,每宅宽只许五楹,深约三四进,勿妄扳援此宅规制。其同爨弟侄辈,欲析居时,除尔曾祖见产瓜分之外,各与城宅一区,乡庄一所,田二顷,茔地数亩,以称予亲亲之谊。
予在仕途三十年,今得优游林下,于世味淡然相忘,似皆得简静力。士大夫但有为名使人喜之心,做官就要矫激自炫,以急人知,煦煦行惠。至违道以要虚誉,居乡必不能修己远利、表正风俗;即知自好,亦多甘为乡愿之行。俟命君子,所谓无入而不自得,盖以立身行己,自有法度,对不自失而言耳。顾居乡无难,只要在家读书静坐,不管闲事,敦伦理,屏嗜欲,勿干请有司,禁绝假托用势者耳。若做官,要做人,事事念念,为义为公,成败利钝,皆无足计。须先知内外检点,卓然自立,不依阿氵典涩附人。持法公平,宅心忠恕,勿恃一守而轻侪慢民,勿为宦成而肆志傲物。兢兢翼翼,作事谋始,凡自我行,务上有益于朝廷,下有利于生民,而无求赫赫之名,其庶矣。大凡人能清约,即能秉正,事无不可为。夫出处一机,尔辈自今即学廉静无欲,异日居官,自当得力,使人称为清白吏子孙可矣。
又二则曰:同年中,天植忠直,吾不如郭君弼。嘉靖癸巳十月,予行取至京,君弼为御史,暇则相见。十二日夜,星陨如雨,无一人建言者。五日后,君弼过我曰:兄能为程舜敷否?予曰:兄欲为杨实卿乎!盖杨曾论邵真人下狱,追主使之人,并逮舜敷,不隐得谪,故戏及。君弼因曰:星陨大变,举朝无言者,我言官也,数日来甚不得已,已草奏矣。兄为我讨论之。疏上三日不下,君弼复过曰:事不测矣。少顷,逮锦衣狱。复奏,上著拿来午门前打四十棍,锦衣夹拶已近百矣,两腿露骨,死而复苏。予视之初无悔意。既而巡按苏松,厘奸剔弊,临满,止为朱玉峰建一坊,题曰:崇德;为文衡山建一坊,题曰:表节。虽顾味斋在阁中,亦不及也。后迁顺天巡抚,时夏桂洲起用南来,各巡抚皆候境上,保定巡抚苏舜泽以书邀君弼,君弼辞之。未几以地方小事,票令闲住,既以太宰熊北源荐,起督宣大。总兵张达轻出犯敌营阵亡,事出顷刻,君弼驻阳和,相去二百里,比夜始知。给事中唐禹劾其不救,下锦衣械系,打一百,谪戍镇鲁,今十馀年矣。
行乎患难,无所怨尤,忠直之性,挫而愈厉,是吾所瞠若者也。雅性恪介,吾不如吴汝荐。盖其幼时,性慕冲玄,故于世味澹然无欲。予在仪制时,汝荐为户部郎中。一日来司中,见架上纸十馀刀,问曰:此何用?予曰:将以换书。曰:此官物,换书则其私也。予曰:户部亦有之,兄何所用?曰:公则用,馀则贮司库,以待来者。后守庐州,府治对有山,所出柴木,旧供府用。曰:此官物也。计其值,皆入库作正数。他可知矣。母卒于官,扶丧归。宅为水所坏,借其族兄房三间停柩,且居之,不谓陋也。继补保定,则宿于堂之东间,十日始一入宅。廉静之风,僚属皆化。时谷近沧为属高阳令,深服之。巡抚真保时,山陕地震,阁臣以考察京官应之,李南渠任其事。九卿以下,皆列为等第,汝荐以李同年,得在一等,与严世蕃、徐陟、陆炜、赵文华辈同列。渠甚病之。时予免归,遗予书曰:今次考察及九卿,甚异事,所谓一网打尽矣,吾尚可久居此乎!未几,竟引疾归,避居山寺,数月不一至其家。如此高举,岂吾所及。公隆万间复起,历户部尚书、左都御史,功名气节,一代仰之如山斗。及其殁后,每生忌日,祷祀冢祠下,辄千百人。文集若干卷,孙尚宝卿昕、翰林编修曦刻之家塾。
◎荐隐逸康熙十年,浙抚范中丞荐山林隐逸鄞县葛世振,明崇祯庚辰第二人,翰林编修也,既以老疾辞不赴。复奉温旨敦迫,再以疾辞,遂允其请。又荐布衣董汉策,以科道试用,寻为御史劾罢,至下诸法司。而秦督鄂善荐布衣李,辞不至。
起田,尝一就科举,遂隐居读书,修明横渠、蓝田之学。富平李天生因笃,昔尝为予言之。
◎蔡卞白敏中人有不可以一节取者。《宋史》载蔡卞历扬、广、越、润、陈五州,广州宝贝丛凑,一无所取。及徙越,夷人清其去,以蔷薇露洒衣送之。即此一事论之,虽与沉香载石同称可也,而乃出于卞之巨奸。白敏中在郎署,李卫公器之,多所延誉。遗钱十万,俾会省阁诸公宴,已有日。时秋霖涉旬,贺拔{直心}员外求官不得,将欲出京来别。{直心}与敏中同年,阍人告以方候朝官,{直心}驻车留书,叙灞游之困。敏中得书叹曰:士穷达当有时命,岂有美馔上邀当路豪贵,而反遗故人!遂召惠先宴。既而朝贵闻与{直心}宴,众皆去。异日敏中谢卫公,以留故人,负于推引。卫公称之曰:此真古人所为。以此一节观之,敏中过人远甚。然史称敏中受知德裕,荐知制诰,寻为翰林学士,至大用;及德裕之贬,诋之不遗馀力。议者訾恶敏中,相业略无足称,怙威肆行,卒谥曰丑。而党附宗闵,摈斥卫公,尤为当世鄙薄。秦太虚著论,谓敏中不独负德裕,抑且负国家。
◎联语张忠定公(延登)一为司空,两为总宪,以功名著累朝。又乡会试得人最盛,如刘文正理顺、吴忠节麟征、冯中丞元飚、尚书元飚、夏考功允彝及周挹斋延儒辈,皆门生也。少时见公厅一联云:“门多将相文中子,身系安危郭令公。”
◎先忠勤公家训先高祖泺川公,登嘉靖辛丑进士,为贵州参议,以王事殁于黔,赠太仆寺少卿。子六人:长赠布政使之翰;次户部左侍郎赠尚书讳之垣,即先曾祖也;次户部员外郎之辅;次淮安府同知之城;次浙江按察使之猷;次高阳知县之栋。公教诸子最严,家训云:所存者必皆道义之心,非道义之心,勿汝存也,制之而已矣。
所行者必皆道义之事,非道义之事,勿汝行也,慎之而已矣。所友者必皆读书之人,非读书之人,勿汝友也,远之而已矣。所言者必皆读书之言,非读书之言,勿汝言也,诺之而已矣。今刻石忠勤祠中,先祖方伯公督不肖兄弟,恒举此训,厅事屏壁间,亦皆书之。
◎忠勤公诸孙高祖忠勤公,一日拥诸孙膝上。时伯祖太师公象乾、方伯公象坤、光禄公象蒙,皆方七八岁。公戏问太师曰:汝将来中第几?应曰:第二。问方伯,曰:第一。问光禄,亦曰:第二。公喜。其后方伯中嘉靖甲子解元,光禄隆庆丁卯、太师隆庆庚午,皆第二人,如其言。四伯祖孝廉公象泰,癸酉亦第二人。其后叔祖户部公象斗、翰林公象节、中丞公象恒皆以戊子。先祖方伯公象晋以甲午、叔祖考功公象春(初名象巽)以癸卯,相继乡荐,皆成进士。向见《谈荟》诸书,所载多讹舛,详述之。
◎司徒公历仕录曾祖大司徒公常自纂《历仕录》一卷,谨录数则于左,以为家训云。
予初选荆州府推官,出京时,即闻彼地士大夫有好请托者,予概不敢从。时如江陵相公乃翁、曹都宪年伯纪山公,亦不徇从,后遂绝无以竿牍来者。乡官薛太守云泽自京师回,传江陵公语曰:王公大有执持,我甚服之。
楚抚某公升任,取荆州杉板二十副,计费数百金。太守赵公难之,以问予。
予曰:公政绩甚著,且屡登荐牍,今送杉板,是贿而求荐也,不可。赵公韪之。
已而荐竟居首。赵公名贤,汝阳人,历官南吏部尚书。
荆州府库有王府故禄银,辽王差校尉取讨,未发。时孙太守入觐,通判王某署府事,王提库吏雷大夏,立毙杖下。其兄具告抚按,俱行推官。王三月不发犯人,予欲报参。长史不得已,始发下犯人十四名,皆羁监。王怒出府往道署,署门闭,遂至府前,登鼓楼。予与太守赵公同至鼓楼谒王。王怒甚云:王推官辱我,我何面目管束诸宗仪。赵公力辞罢去。予随以事至省,过荆门州,谒巡抚同乡谷近沧公。公曰:王府事不可激。予应曰:亦不可徇。公曰:昔有神童儿一老僧,僧曰:汝进一步则死,退一步则亡。神童应曰:旁行一步亦有何妨。子正宜旁行时也。予曰:云何?公曰:子令家累且归,而身出查盘,俟王稍气平,仍具文来,我再添一官会鞫,庶好担当。予曰:诺。归,即送家累杞县令侄象坤处。次日,遂赴永州,月馀回,同岳州推官辛君会讯。凡问军一徒五,王怒愈甚,然竟无所施。王素不道,后发高墙禁锢云。
予为举人时,以太仆府君忠勤死事,入京乞恤。时严世蕃用事,贿赂公行,予谓纵赂得之,适足为先人辱,遂竟归。归督诸弟子侄昼夜闭户读书,相继成立,竟得恤典。
予以给事中充正使,与礼部员外郎同年蹇理庵公,册封郑府崇德王。事完,即日行,馈谢甚腆,一无所受。理庵与予意同。后理庵官至蓟辽总督兵部侍郎。
穆宗时,陈皇后出中宫,中外人心不安。予具疏请皇后正位中宫,以端治本。
奉旨:后侍朕久,无子多病,移居别宫,以畅意耳,汝不知内庭事,妄言耶!再上疏言:皇后乃先帝选择以遗陛下,有关雎つ木之德,抑郁成疾,已为不可,乃云别宫畅意,岂有夫妇暌离而畅者哉!奏旨:后疾调理稍愈,即还本宫。
湖广有大奸曰何心隐,即何夫山,即何两川,即梁无忌,即梁光益,的名梁汝元,本江西永丰人,以侵欺皇木银两,犯罪拒捕,杀伤吴善五等六人。初拟死罪,后得末减,充贵州卫军,逃去各省及孝感县,倏往倏来,假讲学为名,聚众扰害地方,种种不法,各省历年访缉不获,皆有卷案。万历七年,新店把总朱心学于祁门县获之,予发候按察使查卷问理。已而心隐病死。后数年,台省诸公尚有为何称冤者。盖以假讲学之名,遂为所惑,实不知其有各省访拿卷案耳。迄今公论始明。
予为户部侍郎,管太仓,见仓斛斗,其一独大异常。问之,云:凡粮到仓,该仓斗级,每人先支一斗,此旧规也。予曰:是何言!即照常私与,亦是违法,况另置大斗乎。即禁革之。是年修总督仓场公署,或云:此银例出各仓斗级。予曰:是乌可行,宜乎大斗私索也。乃与大司农张心斋公言,部发帑金修之,著为例。
予平日不嘱托官府,故入仕亦不徇人请托。万历十八年,太夫人寿日,乡人具轴礼来贺者三百馀人。予曰:某素不敢管人家闲事,有何德于乡党,敢劳诸君?
答曰:正以公不说事,不害人,大家阴受其赐,故来耳!
予初考选刑科,即请益于掌科朱后庵公(绘)。公曰:切记不可听人主使,为他人报私仇,坏自己名节。予佩服之。后果有具稿暗送,欲书予名者,急谢去之。月馀,同乡一道长却持此本问予,予以实告不可染,但唯唯;越数日,竟上之,识者骇异,果以此败官。
前辈涉历事久,多有高见,有疑难事,不能自决,不可不以咨问。予曾有二事,一请教兵部侍郎吴公望湖,一请教兵部尚书张公心斋。二公论甚透切,予深服之。
予生平得朋友之益居多,同学于公华峰等,同僚吏部尚书赵公汝泉等,同年兵部尚书刘公节斋等,刘公在省尤相得。予家居,刘总督两广,闻予病,书来,若疾痛之在其身,寄桑寄生药者再。兵部尚书邯郸张公弘轩总督蓟辽,书来林下者二。每自念未能酬报,吾子孙记之报之。
业师魏云汀先生,讳智,任知县。同僚:荆州府知府赵公汝泉,名贤,河南汝阳人,吏部尚书。徐公思重,名学谟,直隶嘉定人,礼部尚书。孙公斗山,名用,福建人,知府。江公心源,名一麟,都御史。
省中,何公来山,名起鸣,四川人。韩公元川,名楫,蒲州人,通政。梁公静斋,名问孟,河南人,都御史。张公湖东,名卤,仪封人,都御史。丁公观峰,名懋儒,东昌人,知府。朱公后庵,名绘,平定人,少卿。温公一斋,名纯,泾阳人,尚书鸿胪寺。贾公虚庵,名儒,鸡泽人,左少卿。
南太仆刘公仁轩,名稳,衡阳人,少卿。许公敬庵,名孚远,海盐人,侍郎。
顺天府丞朱公越峥,名南雍,山阴人,太仆卿。
户部,张公心斋,名学颜,肥乡人,兵部尚书。刘公紫山,名思问,孟县人,南户部尚书。杨公梦山,名巍,海丰人,吏部尚书。王公云泽,名廷瞻,黄州人,尚书。王公后斋,名友贤,宁乡人,尚书。
公生平笃于师友,魏岁贡智,公之师也。公既贵,常遇诸涂,让其乘骑于魏,扶持上下,而身跨蹇驴以从,乡人至今称之。
◎方伯公遗事先祖方伯公年九十馀,读书排纂不辍,虽盛夏,衣冠危坐,未尝见其科跣。
常揭一联于厅事云:“绍祖宗一脉真传,克勤克俭;教子孙两行正路,惟读惟耕。”
斋中一联云:“容人所不能容,忍人所不可忍。”癸巳岁,作自祭文,有云:“不敢丧心,不求满意,能甘澹泊,能忍闲气,九十年来,于心无愧,可偕众而同游,可含笑而长逝。”盖实录云。公年虽大耋,时时夜梦侍先曾祖司徒府君,或跪受扑责,如过庭时云。
◎方伯公同学方伯公少在京邸,从青州张见尧先生学,同学者临朐冯文敏公(琦)、蒙阴公文介公(鼐)。冯与公同年生,方伯少两岁,兄事之,后为诸生,受知提学理庵蹇公(达)。召入书院凡四人,则公及济宁于中丞若瀛、临清柳尚书佐,其一即文介也。(公公万历辛丑进士,改庶吉士,时冯公以吏部侍郎教习庶吉士。)
◎方伯公答人诗方伯公素不喜修炼之说,恒揭宁静澹泊四字于壁,读书眠食外,惟瞑坐调息而已。尝有答侯晋阳大参一绝句云:“问予何事容颜好,曾受高人秘法传。打叠身心无一事,饥来吃饭倦时眠。”公殁时,不肖年二十矣,回忆公一言一行,真羲皇以上人也。按“饥来吃饭倦时眠”,乃《传灯录》义海禅师语,王阳明与人论学,亦曾引之。
◎方伯公知人二伯祖方伯中宇公(象坤)年十八领解,为嘉靖甲子。明年乙丑成进士。历仕山西左布政使,卒官,贫至无以殓,抚按以下为醵金治后事,乃得归。清正名臣也。公藻鉴尤精,为河南提学时,万历壬午乡试,榜将发,直指问公曰:解头当属何人?公曰:杞之周九皋,否则汝阳李宗延耳。已而周果领解,李次之。李公仕至户部尚书。
◎侍御公殉节伯父侍御百斯公(与胤),登崇祯元年戊辰进士,入翰林,改御史。甲申,公家食已八年矣。闻三月十九日之变,同妻子尽节,于几案间得手书一纸云:“京师卒破,圣主殉社稷。予闻之雪涕沾衣,不及攀龙髯而殉命,遂偕妻于氏、子士和并命寝室,命也奈何,葬从薄从速,随时也。”公清介忠信,言笑不苟,须眉若神。葬日,会者万人,莫不流涕。南城陈伯玑允衡论次公遗集,比之宋江文忠万里云。昆山归庄元恭诗云:“鼎湖痛绝竞攀龙,城守诸公继扈从;谁是简书无诮责,独捐顶踵又从容。九泉骨近平原庙,千古名齐日观峰;欣慕执鞭嗟隔世,好凭诗句想遗踪。”
◎王刘二奇士予乡王遵坦,字太平,益都人,太仆少卿潆之子。刘孔和,字节之,长山人,相国鸿训之子。二人皆负气斥也,相友善。王居家桑谷,刘居长白,皆有林泉之美。崇祯间,见天下将乱,散财结客。甲申岁,孔和杀闯贼伪令,率精骑万人,南赴金陵,至淮阴,以兵属刘泽清。泽清与孔和素交,时为藩镇,贵重无比,然好为诗。一日大会将吏,广坐朗吟,宾佐交口誉之,孔和仰视,独无语。强问之,曰:“公诚名将才,然此事定复不急。”泽清怒,罢酒,宾客皆惶惧失次,孔和傲然而出。泽清益怒,遣人追及舟中,杀之。已而金陵以为副总兵官,则孔和死数日矣。遵坦入本朝,随肃王平蜀,为巡抚四川都御史,卒于阆。刘有《弈棋赠丘将军长歌》云:“伏生之里大将出,生来所志惟马革。幕中已多指视功,疆埸血战不胜笔。堪嗟再谒典连敖,不知三世还执戟。别君十载一瞬间,历尽锋镝与镝桎。背贵那可入韩罪,睛白聊足嘲吴刻。多君谈笑贯索中,坐待明光销蠹蚀。昨闻广武拜军师,圣主怀邦丈人吉。如今驱战真市人,聒聒怒蛙谁与轼。愿君横臂障东海,莫令桑梓生荆棘。安有健儿把犁Θ,但见春林巢小。从来外攘必内安,隐忧不在河北贼。夜凉浮白戒谈事,更向局中问劫急。已知文伟能办贼,不待当场辨白黑。赞君敛手推棋枰,论兵艾艾终羞吃。君功定可勒燕然,我诗空须锦织。”王有诗云:“怪鸱扑人山鬼叫,草际幽磷旧年少。古冢老狸夜宴宾,髑髅为盘罗八珍。玄熊文豹甘作使,噤不敢言但相指。夫君意气不自持,拔剑向风剑光死。一身谁遣困蓬蒿,呼天喝月未足豪。驴脊如柴少鞯勒,小挫风期非我曹。愁多欢少天白头,倒掷河水西向流。一寸之心括千古,元气茫茫生百忧。金盆濯足锦为厕,以此相酬已堪恚。寄语听冰九尾儿,鹧鸪啼上寒枫枝。”刘又有赠王诗云:“都无杀者黄江夏,岂有食之严郑公。”后竟死刘泽清手,与黄祖事绝类云。丘名磊,邹平人,少为诸生,有才名,后走辽东,诣军门上书,积功至总兵官,佩镇东将军印,亦死泽清之手。
◎节义王氏,亳州人,李殿机妻也,殿机父死于法,母张氏没官,给配象房校尉王福殿,机因冒王姓,继粥于红旗厄尔库家。王氏在本籍,年三十四岁矣,叔兄强之嫁,誓死不从。康熙二十八年,觅夫至京师,时殿机已配萧氏矣。南城御史阮尔询具疏上闻,竟为夫妇,殿机、萧氏皆断出为民,同归于亳。
◎封丘古迹同年岳给事镇九(峰秀)起家封丘知县,有古循良之风。唐高达夫尝为县尉,向无专祠,岳于西门外创祠祀之。县南黄池、北虫牢,皆春秋古迹,又有青陵台、韩凭妻冢,岳皆为建祠立碑表之。此事近今长吏所少。
●卷六。谈献二◎李太守近日廉吏,以松江知府李正华为第一。正华贡士,献县人。予乡李御史(森先)按下江,诛Θ豪右,有海忠介之风,中谗被逮,吴民号泣攀送者数万人。既登舟,僚属皆在,相视挥涕。正华最后至,携一酒瓢,满酌送侍御,慷慨言曰:“吾曹期不愧天日,不愧朝廷,不愧百姓耳。成败利钝,造物司之。公今日之行,荣于登仙,诸君何至作楚囚相对耶!”侍御掀髯大笑,诸君改容谢之。后以考成不及格,镌级去。行之日,囊无一钱,松江人醵金数百,强投舟中,复人制一衣献之,凡数千领,正华一无所受。松人走白巡抚,中丞下檄使受之,移书慰勉,乃量受为行李之费。既归家,骑一驴,往来田间,岁一至郡城,南鼎甫(廷铉)
官河间时,与之往还甚稔。予过献,问其所居,在县西门,数椽仅蔽风雨云。
◎重庆三忠献贼自荆州上峡,攻陷重庆,蜀抚都御史陈公(士奇)、重庆太守王公(行俭)、巴县令王公(锡),同日骂贼被磔死。酆都林君明俊作《三忠传》,今巴人立三忠祠祀之。
◎杨太常杨怀玉者,以琴供奉明怀宗,官太常丞。鼎革后,携赐琴流转吴越间,文士多为赋诗,绝似宋末汪水云也。同时有伊尔者,会稽人,亦以琴供奉禁中。兴化李镜月(滢)有长歌赠之,凄婉可诵。
◎二烈女丙寅六月,福建巡抚张仲举疏言:闽县未婚烈女吴淑凤,从容尽节,矢志靡他;连江县未婚烈女杨联姐,投缳就义,百折不回。部议奉旨旌表。
◎文柔文柔者,李之仪端叔配,胡武平宿孙女也。为东坡所知,呼为法喜上人。东坡南迁,手自制衣以赆曰:我一女子,受此等人知,复何憾耶。见端叔自撰墓志。
◎二文正墓元耶律文正(楚材)、明李文正(东阳)墓,皆在都城西近畏吾村。王文贞公(崇简)云,为孝廉时,见耶律王墓上断碑尚可读,二十馀年来,墓田归旗下,此碑无从复问。西涯墓А土仅存,明万历时,有进士王文迈者,曾为封树,《畿辅人物志》云,公墓在阜城门外畏吾村,后人式微,丽牲之石,不复有矣。
◎张纟采张纟采、焦芳、刘宇、曹元皆为逆瑾爪牙腹心,而纟采又其乡人也。苑洛《见闻录》独称纟采遏止逆瑾功德数事,谓大学士焦芳导瑾为恶,刘宇首阿附瑾,纟采皆劝退之,如是不下十馀条。孝子慈孙,百世不改,而苑洛以乡曲之故,乱天下万世公是非,亦见其愚矣。
◎蔡道宪蔡公道宪,闽人,以进士为长沙府推官。数梦与宋李忠节公芾酬酢。后天兵下湖南,蔡殉节。潭人岁时报赛,常见二公往来,车骑甚盛。全州谢石瞿(良琦)记其事云。
◎事叔至孝宣城施愚山(闰章)少孤,事叔誉至孝。一日,值叔诞辰,大集亲戚上寿,而叔以小故忤意,坚卧不起,愚山跪榻前移晷。辛亥,客都门,每忆叔,辄涕泗。
事叔如此,古人所希有也。誉有遗诗一卷,愚山属予为论定,序而行之。
◎张待问予邑新城,本长山县地,元始为县。阅《长山志。名宦》,宋止知县翟大顺一人,丞簿则有明以前无考。适阅《东轩笔录》,得张待问一人,知志之阙漏多矣。张待问为淄川长山县主簿。县有卢伯达者,与曹侍中利用通姻,复凭世荫,大为邑患,县令惮其势,莫敢与较。张一日承令乏,适伯达以讼至庭,即数其累犯杖之。未几,伯达之侄士伦来为本路转运使,人皆为张危之,或劝令自免去。
张曰:卢公贤者,肯衔隙以害公正之吏乎!了不婴意。一日,士伦巡案至邑,召张语之曰:君健吏也,吾叔赖君惩之,今变节为善士矣。为发荐章而去。待问固不愧名宦,乃士伦亦乡之贤大夫也。录之以补志乘之阙。(范文正公幼随母改适长山朱氏,《笔录》讹作睢阳,宜正之。)
◎孔公父子史载孔道辅原鲁使契丹,优人以文宣王为戏,道辅艴然径出。《渑水燕谈》载,元中,上元,驾幸迎祥池,宴从臣,伶人以先圣为戏。刑部侍郎孔宗翰奏:唐文宗时有为此戏者,诏斥之,今圣君宴犒群臣,岂容有此。诏付检官,置于理。
二事绝相类。宗翰字周翰,即原鲁子也。(宋至道二年,皇太子诸王宴琼林苑,教坊以孔子为戏。宾客李至言:唐太和中以此为戏,文宗笞伶人以惩无礼,鲁哀公以儒为戏尚不可,况先圣乎!)
◎庞严《因话录》角部载:江淮一举人,姓严,登科记误书庞,严遂赁舟丐食,往寿春,谒从事庞尹,事极可笑。按《唐书》:庞严,寿春人,元和中登进士第。
元微之喜其文体类己,历太常少卿、京兆尹。姓名、地里皆巧合,其一人耶?
◎刘富川刘钦邻,字邻哉,号江屏,其先江右人,籍扬州之仪真。顺治庚子举人,辛丑进士,筮仕广西富川知县。甲寅,贼陷富川,刘不屈,死之。两广总督疏闻,得旨:刘某忠愤死节,深为可悯,应得恤典,从优议奏。予在扬州时,刘初释褐,识其人,恂恂儒素,而大节如此,可敬亦可哀也。适见徐御史敬庵(旭龄)疏云:守土者,必有城存与存、城亡与亡之义,然后可以固封疆;敌忾者,必有宁使进尺、勿使退寸之心,然后可以克大敌。今贼来则以请兵救援而出,贼退又以随兵进剿而入。守令逃窜,而委责任于将弁;将弁怠弛,而望恢复于禁旅。又云:国家深仁厚泽,培养臣工三十馀年,承平日久,文武燕安,绸缪牖户之计不深,故捐躯徇国之志不决。昔安史之乱,杲卿力徇河北,故十七郡皆归朝廷。淮蔡之平,裴度誓不与贼俱生,不浃月而扫清巨寇。臣就目前事势而论,立欲削平僭逆,必先振刷纪纲云云。真药石之言也。
◎张商英宋张商英反复狙诈,小人之尤。杲禅师与天觉论元人才,因问温公如何?
天觉曰:大贤也。杲曰:相公在台谏时,如何论他?天觉曰:只是后生时,死急要官做,故如此。予尝谓便要官做,亦何至仆温公之碑耶。吾乡益都房安恪公(可壮),天启中为御史,为东林部党之魁,而晚节不终。顺治初,为溧阳相所逐,时年七十馀矣。京师邸舍器用,皆自扃钥。或以为言,公曰:老夫不久当复召耳。予尝问其侄孙星显云:公尝自言,少年血气盛,只是要官做。其言与天觉相类。孟氏云:是集义所生者,非义袭而取之也。论人者不可不辨。
◎致身录虞山极辩史仲彬《致身录》之伪,而予乡赵隐君士著《建文帝年谱》,多取之。刘公子孔和亦有《题致身录》一篇云:国初杀运烈不除,越三十载还相屠。
以仁守之真不足,虽有节士谋多疏。哀哉中山诚意辈,已尽大计环顾徒。嗟吁圣祖信数不建辅,使作皇觉之裔馀。鬼门一出四十载,归来老佛惟雪颅。窜身万里伏滇国,泰伯不得终封吴。勿葬西山一笏地,岂有方遂之疑乎。当时二十有二人,左右食屦相携扶。未必才智似狐赵,不可及者武子愚。二百馀年士最盛,摧伤太过今如无。千秋直史不可灭,帝在均房应屡书。
◎刘元子光州刘元子黄裳,嵩阳先生绘之子也,好谈兵,倜傥负奇。嵩阳守重庆,铜梁大司马张襄宪公(佳胤)以童子见知,爱如己子,致署中,与元子兄弟读书。
时元子十许岁,妒襄宪之才,夜与弟黄鼎潜往缢之,赖太夫人走救得免。后襄宪开府,元子尚在公车,过襄宪公,酒酣耳热,辄谩骂,襄宪逊谢而已。元子后以兵部郎参谋征倭军事。
◎徐东痴吾邑徐隐君夜,字东痴,又字嵇庵,年二十九,弃诸生,隐居东皋郑潢河上,掘门土室,绝迹城市,有朱桃椎、杜子春之风。癸亥春,予及先兄过之,欲约同志为构草堂,又遗书县令云:元道州状举处土张季秀,请县官为造草舍十数间,给水田一二顷,免其当户徭役,令得保遂其志,使士庶识廉耻之方。又杨君谦《苏谈》所记中峰和上草堂,乃冯海粟炼泥、赵松雪搬运、中峰涂壁。吴人至今传为美谈。明府能为此盛举,继三公之后者,亦佳话也。竟不果。
◎朱浚卢奕之有杞,华原柳氏之有璨,韩忠献之有胄,吴、吴之有逆曦,所谓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也。何燕泉《馀冬序录》载:朱文公曾孙浚为浙漕,值贾似道当国,时每有札子白事,必称某万拜。按文公世系,公长子塾,塾生鉴,鉴生浚。浚仕至朝散大夫、右文殿修撰、两浙转运使、吏部侍郎。丙子,元兵至福安州,浚不屈死之。浚能杀身成仁,而不能不失身于权贵。明末亦有之,如张捷、杨维垣是也。浚死节事,《宋史》及《纲目》皆不书。
◎王李掖县王汉,字子房,做傥有经世才,中崇祯丁丑进士,为高平、河内二县令。
上书言事,怀宗奇之,召对,擢御史,巡按河南。进巡抚都御史,死永城贼刘超之难。予少见其奏疏及《小武当诗》一篇,真奇才也。同邑李森先字琳枝,崇祯庚辰进士,入本朝为御史,屡上疏,论事切直,三下刑部,不少摧折。巡按下江,清刚端劲,置淫僧三拙、优人王紫稼于法,江南人莫不快之。中忌者被逮,吴中罢市,哭送者万人。世祖廉知之,寻内擢卿寺,而李不幸死矣。李修髯长身,饮酒无算,家有椒雨园,在南郭外,日与酒徒酣饮其中,醉则衣白衣,徒步歌呼过市,巾帻欹侧,酒痕狼籍,有阳城之风。
◎黄熙绩顺治己亥,海寇破京口、瓜、仪、宁国等处,金陵几不守。寇安庆,推官黄熙绩力守全城。辛丑论功,罪监司守令以下,死者数十人。熙绩以前功特擢给事中,仍世袭阿思哈哈番。通判李皇诏亦得叙升员外郎,世袭阿达哈哈番。黄、闽人。李、楚人。
◎米元章二婿段拂、吴激,皆米元章之婿。拂字去尘,元章有洁癖,见其名字,喜曰:既拂矣,又去尘,真吾婿也。以子妻之。拂南渡后,仕至参知政事。激字彦高,入金为翰林学士,以诗乐府知名,与蔡松年齐名,号“吴蔡体”。
◎笃师谊汴梁王金章(紫绶)参政,常从老儒刘文奇学。崇祯末,刘家没于水,王为置田园庐舍于苏门山中。后年七十馀病卒,为之营葬,情礼甚备。予见其哭师诗,哀乐有过人者,其警句云:“门无司马求书使,室有黔娄正被妻。”馀不具录。
陶九成载携李顾德玉,葬其师新昌俞观光事,此近之矣。
◎两郝天挺本末金元间有两郝天挺,一为元遗山之师,一为遗山弟子。予考《元史。郝经传》云,其先潞州人,徙泽州之陵川。祖天挺,字晋卿,元裕之尝从之学。裕之谓经曰,汝貌类祖,才器非常者是也。其一字继先,出于朵鲁别族,父和上拔都鲁,元太宗世,多著武功。天挺英爽,刚直有志略,受业于遗山元好问,累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,追封冀国公,谥文定,为皇庆名臣。尝修《南实录》五卷,又注唐人《鼓吹集》十卷。元时汉人赐号拔都,惟史天泽、张弘范,见《辍耕录》,汉言勇也。近常熟刻《鼓吹集》,乃以为隐逸传之晋卿,而致疑于赵文敏之序称尚书左丞,又于尚书左丞上妄加金字,误甚。
◎孙灵晖新城僻陋,其在南北朝则长乐、武强二县地也。长乐今青州之高苑,武强今济南之长山。偶读《北齐书。孙灵晖传》,乃予乡前哲,而志不载,因录于此:“孙灵晖,长乐武强人也。魏大儒秘书监惠蔚,灵晖之族曾王父也。灵晖少明敏,有器度。惠蔚一子早卒,其家书籍多在焉。灵晖七岁便好学,日诵数千言,唯寻讨惠蔚手录章疏,不求师友。《三礼》、《三传》皆通宗旨,时就鲍季详、熊安生质问疑滞,其所发明,熊、鲍无以异也。举冀州刺史秀才,射策高第,授员外将军。后以儒术甄明,擢授太学博士,迁北徐州治中,转潼郡太守。天统中,令朝臣推举可为南阳王绰师者,吏部尚书尉瑾表荐之,征为国子博士,授南阳王经。
王虽不好文学,深相敬重,启除其府谘议参军。绰除定州刺史,仍随之镇。绰所为猖蹶,灵晖惟默默忧悴,不能谏止。绰欲以管记马子结为谘议参军,乃表请转灵晖为王师,以子结为谘议。朝廷以王师三品,启奏不合。后主于启下手答云‘但用之’,仍手报南阳书,并依所奏。儒者甚以为荣。绰除大将军,灵晖以王师领大将军司马。绰诛,停废。齐亡数年,卒。子万寿,聪识机警,博涉群书,有辞藻,尤甚诗咏。齐末,阳休之辟为开府行参军。隋奉朝清、滕王文学、豫章长史。卒于大理司直。“
◎忠勤公黔志列传先高祖太仆府君,死事于黔,明世庙谕祭文,有忠勤报国之褒,故称忠勤公。
黔汜《名宦传》云:王重光,济南新城人,以进士为司空曹郎,嘉靖中,贵州左参政。会赤水黑白羿蛮叛,公与参将於某,冲岚冒瘴疠,勤事以死。事闻,赐祭,赠太仆少卿。公祠在永宁卫,有指挥王之屏、张朝者,奉委采木,不避险艰。水涨,有巨木阁滩头,朝、之屏先卒徒入水,掀拨巨木,溺死。事闻,赐葬。今从祀公祠。嫔在生曰:予闻王之先有王叟者,与其妪力田作苦,家嬴担食之储。有穷措大夜穿其墉,叟觉,以戒妪:是偷儿也。扼其吭而烛之,曰:嘻!君故儒士,而顾穿窬耶!夫妇甚怜惜之,耳语曰:勉旃勉旃,吾终不暴君之短。因出粟与之。
庾人无知者。太仆盖其孙云,由太仆而后益昌大,今所称新城王是已。此传同年某中丞抚黔时特录相寄。时曲沃卫少师方有纂修一统志之请,不一载,滇黔告变,志未进呈,故具录于此。
◎死节富川知县刘钦邻死节之后,又得数人,谨书之。饶寇陷浮梁,知县王临元死之。陷新昌,典史诸士英死之。临元,山东平山卫人,顺治辛丑进士(叛将以紫衣诱降,不从,自缢死)浙寇陷武义,署县事兰溪丞徐死之(贼索印,力拒而死)。,山西广昌人,贡生。海寇薄温州,总兵官祖弘勋迎降,巡道佥事陈丹赤死之(叛将议胁之降,大骂遇害)。丹赤,福建闽县人,顺治辛卯举人,初赠光禄寺卿,加赠通政使司通政使。朱龙据定边堡以叛,守备刘士英同其妻妾郭、李俱死之。孙崇雅以神木叛,榆林道参议杨三知全家死之。三知,顺天良乡人,顺治丙戌进士(其妻□氏与二女先死,妾□氏不死,为贼所得,大骂遇害),赠光禄寺卿。王赠光禄寺少卿,赠浙江按察使司佥事,刘士英赠参将、世袭拜他喇布勒哈番,诸士英赠江南宣城县主簿。
◎段复兴段公复兴,兖州阳谷人,明末为秦中监司,有威惠。崇祯癸未冬,李白成入关,西安陷,诸郡瓦解。贼檄至庆阳,公怒裂之,斩其使,誓以死守。十一月十六日,贼陷庆阳,公巷战,力竭死之。母夫人、妻杨氏、妾刘氏、宗氏、张氏、子瑞、女成、暨婢仆七人,皆自焚死。秦人立祠,春秋飨祀,有祷辄应。以比唐段太尉,关中人称二段云。
◎蒋氏王氏蒋氏,淮安大河卫人,许字山阳高昂,未娶而昂夭,女趋丧,哭甚哀,自矢不嫁,每岁寒食必往祭墓。今五十馀尚在。又康熙十六年,闽逆初降,巡抚杨熙疏请旌表孝子王鉴女惠贞。惠贞年十六,许字儒士杨俨,俨死,谋以身殉,家人止之,因请奔丧,自缢夫柩之侧。
◎王应熊巴县刘孝廉非眼(道开)作《故大学士王公应熊传》,颇纪实,无谀词。其赞云:“立朝孑孑,居乡赫赫。峻整方严,夏日冬雪。天资则美,圣学未充,责人无已,居己不洪。仗钺秉旄,入相出将,遇非其时,用违其量。民之焦垫,其何能淑,翰林有馀,宰相不足。”应熊以崇祯癸酉冬,内传入阁办事,不由枚卜。
在政府仅五月,攻之者众,遂罢归。归后,弟应熙与同邑户侍倪斯蕙子天和相轧,遂成大狱,倪氏倾覆殆尽,巴人少之。癸未,周延儒罢相,举应熊自代,诏起田间,比至,周已赐死。陈演不欲其入,绐应熊止涿州,而上疏力辞。上以问陈,陈对曰:此要君之术耳。上怒,遂勒归。南渡以为督师,专办蜀寇。甫抵遵义,献贼已据成都隘,将曾英拥众数万驻重庆,应熊无师可督,蟒衣玉带,端坐受庭谒而已。丙戌冬,肃王诛献贼于南部之凤皇山,假子孙可望奔重庆,堕其城,南入滇黔。明年丁亥秋,应熊卒于永宁之土城。
倪所居有巴字园,俯临城堞,南对涂山,下有龙门浩,擅巴郡江山之胜。自题一联云:“居临巴水真成字,家对龙门好著书。”予昔过重庆,闻之门人林举人云。
◎魏尚书格言蔚州魏环溪尚书(象枢),顺治中,以光禄丞养亲家居。服阕,以临朐冯相国易斋(溥)荐,起为御史,不五载至尚书。所著有《庸斋闲话》,与薛文清《读书录》同旨。偶录数则于此:有不可知之天道,无不可知之人事。
好名是学者病,是不学者药。
居大臣而德不纯,学不粹,不如下僚。居下僚而政不平,刑不中,不如素士。
为士而理不明,学不正,不如庶民。
偶见水与油而得君子小人之情状焉。水,君子也。其性凉,其质白,其味冲,其为用也,可以浣不洁者而使洁。即沸汤中投以油,亦自分别而不相混,诚哉君子也。油,小人也。其性滑,其味浓,其为用也,可以污洁者而使不洁。倘滚油中投一水,必致搏激而不相容,诚哉小人也。
五伦之外无道,六经之外无文,四书之外无学。
贫贱立品,富贵立身,方是天地间真男子。
成德每在困穷,败身多因得志。
为仙为佛,论死后地位。为圣为贤,论生前地位。此虚实有无之别。
世间第一种可敬人:忠臣孝子。世间第一种可怜人:寡妇孤儿。
恭谨忍让,是居乡之良法。清正俭约,是居官之良法。
吴芾云:“与其得罪于百姓,不如得罪于上官。”李衡云:“与其进而负于君,不如退而合于道。”二君皆宋人也,合之可作出处铭。
父母有过,子犹几谏,谕亲于道,心无欺慢。兄弟有过,岂容背讪,面吐衷肠,谁能离间。匿怨而友,良朋所患,一人作伪,一家习惯。骨肉手足,张为幻,人而异情,犬豕之豢。
◎家门喻魏环溪尚书圣人家门喻,略载于左:圣人门(观者自下而上,取君子上达意),门辟正路三条:中行(中路)。
狂(左路)。狷(右路)。门阈内外二界:喻义(阈内)。喻利(阈外)。门内戒规三节:老在得(终戒)。壮在斗(中戒)。少在色(始戒)。门内畏箴三则:畏天命(一则)。畏大人(二则)。畏圣人言(三则)。
门内赏罚二格:怀德(赏)。怀刑(罚)。门内才品四种:刚(第一种)。
毅(第二种)。木(第三种)。讷(第四种)。门内课士三等:行已有耻,不辱君命(一等);宗族称孝,乡党称弟(二等);言必信,行必果(三等)。门内黜士四等:患得患失之鄙夫(下等)。无忌惮之小人(又下等)。德之贼(最下等。此段自上而下,取小人下达意)。门内取士四科:德行(一科)。言语(一科)。政事(一科)。文学(一科)。叩门三法:反三隅(力叩法)。悱(口叩法)。愤(心叩法)。入门一步:致知格物。
圣人家(自下而上,同前)。孝(基)。弟(址)。门户堂室,圣人(室)。
君子(堂)。善人(户)。有恒(门)。护家四壁:信(四壁)。忠(三壁)。
行(二壁)。文(一壁)。向上三阶:乐之(上层)。好之(中层)。知之(下层)。自外达内四程:权(四程)。立(三程)。适道(二程)。共学(一程)。
自内达外四程:礼动(四程)。庄莅(三程)。仁守(二程)。知及(一程)。
传家四法:游艺(家外)。依仁(家内)。据德(家内)。志道(家内)。成家四事:乐忘忧,愤忘食,诲不倦,学不厌。
◎圣门戒律庐陵张学士干臣作《圣门戒律八条》:一名穿窬之类(多方钻刺觊觎者是)。
一名患得患失鄙夫(夤缘以猎荣无者是)。一名妾妇(阿附取容者是)。一名垄断贱丈夫(指为奇货者是)。一名番间乞人(望门干谒者是)。一名无忌惮小人(侮法作奸擅行者是)。一名德之贼(游移不可方物者是)。一名不远禽兽(横逆不悛,淫荡无耻者是)。
◎图谶汉光武好以图谶决事,宣布天下,桓谭以此得罪。而苻坚以读谶杀王影、王佩,此一事过光武远矣。其后乃以谶文入五将山,竟为姚苌所执,当是末路愦愦耶!
◎朱肜朱肜,京兆人,隐居不仕。阎负使凉,以肜与王猛并称,坚以猛为侍中。猛表让于肜。其后猛死,坚欲南寇,引群臣会议太极殿,苻融、石越等皆谏,肜独赞之。卒致淝水之败,以至亡国。此岂景略匹耶!处士盗虚声,何代无人。
◎冯可宗益都冯起震,字青方,老儒也。工画竹,有名启祯间,时号冯竹子。有子二人:长可宾,成进士,官给事中,好声伎,侍妾数十人。其弟可宗,南渡掌锦衣卫事,为马、阮牙爪,尤豪侈自恣,居第皆以紫檀为窗楹。乙酉死于金陵。同时有马文室者,贵阳相之厮役也,亦官都督。金陵破,官于其居宅井中淘金,得数万两,或为赋《淘金行》焉。
◎刘吏部刘吏部公<甬戈>(体仁),慷慨任侠,意气自许。尝游睢阳,睢阳守赠遗颇厚,归经人家墓田,徘徊久之,曰:此地自佳,惜葬不合法,不急迁,且有奇祸。
因迂道访其家,具为主人道之,曰:公诚长者,顾力不能迁奈何!刘曰:是易耳,尽解橐中装,与之而去。此与《汉书》原涉事颇相类。
◎王公家书故尚书王公德完,字希泉,蜀广安州人。万历庚子,临朐冯公琢庵(琦)、南充黄公慎轩(辉)同侍皇长子日讲。退谓王公曰:“今日皇长子言母后忧危状,殆不自保。”冯又曰:“今日之计,母后安则皇长子安,而天下安,否则危矣。须得一人扌弃性命说破,庶有济乎!”王公慷慨起曰:“此言官责,公词臣,可无言,然某言之必死,老母弱子,以累慎轩矣。”疏入,神宗大怒,下诏狱究问主使之人。当是的,冯公自分不免。王公备任惨毒,但云道路喧传,高皇主使。
语不及他。拜杖谪归。天启中,起废籍,至户部尚书。公之孙有冯,予门人也,以公狱中家书及冯、黄二公手札示予,敬录于此。
家书云:“十月二十八日,男上中宫本。盖中宫危则皇长子危,长子危则宗庙社稷危,此回天机括,曲突徙薪上策。男赤心为国,奋不顾身,冒昧陈言,致皇上震怒,拿送镇抚司考讯。人臣尽忠报国,独立敢言,谁为主使。皇上初震雷霆,计且不测。幸赖二祖列宗在天之灵,皇上梦一金甲神人,持鞭而挞,宫殿动摇,因此上心惊惧,男遂免于廷杖,止系镇抚司中,出则无期也。各衙门上三疏救,皆不报。男思人臣为宗庙社稷,即死亦可不朽。矧仗我祖宗父母积德累仁,今得不死,非圣主恩深,焉能再造耶!万里长途,两位老母,暮年闻此信息,惊惶忧虑,恐致成病,则不孝之罪无所容于天地间矣。”冯公书云:“千古纲常,万年宗社,系兄此举,盖向来所言,止及国本,而兄所言者,事之本也。烈心奇节,与邹尔瞻等,而所关比尔瞻更大。国史野史,大书特书,不一书矣。雷霆之下,笞惨并,百僚悸心,千夫陨涕,寄九死于九关,幸而不死,社稷实式灵之。
既逆隆旨,干天谴,士之处此,当以忠智相兼。有身在无忘主恩,有舌在无谈国事,事在身外,身在世外,鸥波萍迹,足寄此生。柴车就道,形迹宜晦,即遇故旧,一夫一马,亦勿受之。貂满途,百凡宁过慎耳。行矣足下,相与浅而意则深,业已成千秋之事,为千秋之人,事事须与此举相称。令龙逢、黄绮,合为一人,乃为全盛。若异日出而肩大任,建大业,则在天不在我。然聊以兄之出处卜之也,勿烦作报书,有所欲言,异日觅便相闻可耳。“黄书略云:”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,此语至当,真见古人之心。辟如父母反目,泣谏不从,大杖而走,岂须臾忘怨慕哉!常存此心,自不见直言得罪有毫发之可矜负也。天下人公共大事,被兄一肩担尽,所关至大,而弟所言,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,盖责备贤者、爱不能已耳。“此事孙北海侍郎《益智录》载之,止言黄而不及冯,且录名臣亦不及文敏,何哉?
◎陈忠愍陈都督福,字东海,陕西定边堡人,积功至右都督,驻夔州。予壬子使蜀见之,真儒将也。与予登夔府东城,观八阵图,谒白帝城昭烈庙,奏军中之乐,行酒极欢。酒酣,送予江岸,执手殷勤而别。此后予庐居,闻陈迁宁夏总兵官。寻滇黔告变,陈百口尚在夔门。时蜀中已陷贼,以左将军印诱之,招致百端,陈皆执其使以闻。朱龙辈叛乱,据花马池等城,讨平之。进围固原。朝论方倚为长城,谓必办贼。一日,贼忽以五百人伪降,陈坦然不疑,置之左右。陈部下有九营,而自居中,号令严肃。日晡,诸营不得相往来。夜二鼓,降人发难,中军惊扰。
时大风雪,诸营无敢趣救者,遂刃陈,取其元去。此乙卯冬事也。陈忠勇,乃心王室,今大帅无出其右。其死也,上震悼,特赠为公,谥忠愍。擢其弟参将奇为天津总兵官;寿为光禄寺少卿,今为右通政。
◎曹植司马顺吴江顾生庶其(万祺)《三馀漫笔》云:三叔周之畔臣,实殷之忠臣也。说本陈同父。若曹丕篡汉,陈思王植变服而哭。司马炎篡魏,习阳亭侯顺叹曰:“事乖唐虞,而假为禅名。”遂悲泣,由是废黜而卒。二公非汉、魏之忠臣欤!
◎门户吾家自明嘉靖中,先高祖太仆公以甲科起家,至隆万而极盛,代有闻人。当明中叶,门户纷纭之时,无一人濡足者,亦可见家法之恭谨矣。先伯祖太师霁宇公(讳象乾),出入将相六十年,与叶文忠公、沈文端公、郭文毅公辈师友之谊最厚。故小人造《东林同志录》,东林籍贯皆列焉。先祖方伯公(讳象晋),为礼部主事,时乡人亓诗教、韩浚势张甚,以公名阀,素有清望,饵以铨曹,欲引入其党,公力却之,遂触其怒。丁巳,以察典中伤,里居者十馀年。此其梗概也。
至从叔祖吏部(象春),为东林闻人,而才浮于□,家法始一变矣。夏瑷公(允彝)《幸存录》云:辛亥京察,孙丕扬主之,曹于汴、汤兆京佐之,而所处汤宾尹、王绍徽辈,则攻东林者也。绍徽有清望,而宾尹负才名,故秦聚奎直纠其不平。丁巳京察,郑继之主之,徐兆吉、韩浚佐之,而所处皆东林也。世之所谓清流者,一网尽矣。是时有齐、楚、浙三党鼎峙:齐为亓诗教、韩浚辈,楚为吴亮嗣,官应震辈,浙为刘廷元、姚宗文辈,而汤宾尹辈阴为之主。于是有宣党、昆党种种别名,宣即宾尹,昆则顾天也。
◎亓韩亓诗教,莱芜人。韩浚,淄川人。赵忠毅著论所目为四凶也,皆同郡。会山东缺铨司,先方伯时官仪制主事,同乡前辈皆属意。亓、韩欲攘以为德,冀为之用,属张华东公(延登)通殷勤。时伯祖太师以蓟督召入中枢,公曰:“朝廷威柄,惟铨与枢,讵有兄在本兵,弟复为铨曹者。”力谢辞之。亓、韩怒不附己,遂以察典中伤。夏考功云:“丁巳之察,不平弥甚,竟无一人起而争之者,盖在朝清流驱逐尽矣。”谅哉。先是癸丑考选,诸公皆以名德首推公。时太师方以大司马召,寓家书曰:“弟以资望,应得台省,且欲假归,俟考选后乃入。弟即回避,例亦当改翰林。”公复书言:“王事孔棘,且君命不宿于家,不可以弟故迟君命。”即具呈回避。公生平恬退如此。
◎高忠宪高忠宪公自言:少年以气节自许,以此一念,受谴亦不畏。及得罪远窜,值风雨,困卧舟中数日,天晴霁,登岸入旅店中,忽推窗见桃花烂然,遂有悟,并气节之想亦冰消矣。
◎崇祯三相夏瑗公云:烈皇英明勤敏,自当中兴,而卒致沦丧者,以辅佐非人也。庶几如范景文之博大好贤,方岳贡之清勤忧国,不失贤相,惜用之稍晚。谢升不徇物情,不违公论。三公于二尚阝,皆虚公不滞。但闯寇之难,范死节最烈,照耀千古。方以直精微房入内,闻变即自缢,为仆所释,欲再缢而寇已入,受刑至惨,终不屈死。或惜其死稍晚,然大节终无贬也。谢又出方下矣。
◎郦道元郦道元,史称严猛,为中尉。汝南王悦嬖人丘念,弄权纵恣,道元收付狱。
悦请于胡太后,太后赦之。道元杀念,并劾悦。时萧宝寅在关中,反状已露,悦遂奏道元为关右大使,行至阴盘驿遇害。世但知其文士耳。
◎二王好佛王右丞兄弟好佛,多与名僧游处,其山川梵宇之作,往往精妙。然《唐书。
王缙传》载,缙喜饭僧徒,对扬启沃,辄以因果为证。每西番有警,辄使群僧诵《仁王经》禳之。大历刑政,日以凌迟,缙又纵弟妹女尼等广纳贿赂,如市贾焉。
孟子谓颂诗读书,必知人论世。旨哉言乎!
◎薛佩玉予年来访求殉节者,谨书之。近又得贵州都匀知县薛君殉节状于同年子吴雯天章。薛君讳佩玉,山西芮城人,辛丑进士,出予友李宫詹容斋之门。为人孤介质直,临事不苟。康熙十三年正月十一日,滇逆至都匀,戍将及兵士数千人内叛,胁受伪印,薛君不可,登楼自缢,仆薛策、薛健救之,曰:“汝误我,非爱我也!”
急麾去,遂死。其子镛,今为诸生。
●卷七。谈献三◎陈氏康熙十五年丙辰春,甘肃抚臣疏称:“会宁县典史汪玉虹妻陈氏,被执,骂贼不辱,投井死。”得旨:给银三十两,立贞烈碑。
◎毕孺人叔祖翰检公,讳象节,字子度。中万历壬辰进士,选庶吉士第一。元配毕孺人,年甚少,于邸中从容立嗣,告于柩前,自缢死。奉旨旌表,冯文敏公(琦)
为传。比葬,有双鹤翔于墓所,良久而去。《弹园杂志》云:“万历乙未夏,翰林检讨王象节病危,妻毕氏皇迫自缢,家人觉之,救免。夫卒,竟闭户缢死。辛亥夏,户部主事陈原道卒。妻计氏,哀恸不食,泪尽血出,死于柩旁。道臣皆请旌表,从之。卓哉两烈妇,事正相类,纪之以劝天下之为人妇者。”偶阅此,录附家乘。
◎马文肃家书无锡马文肃公(世奇),以崇祯辛未登进士,报至日,其父涵虚公梦人告曰“忠臣不事二君”。又少时梦自吟“从今别却江南日,化作啼鹃带血归”之句,后果殉甲申之难。
其答成忠毅公(德)二柬云:“吾辈舍一死别无法,吾不为其难,谁为其难者!国家大运,一身大数,总有天主之,天予我以成仁取义,固无憾也。勉之!
吾辈正不必逊古人耳。“又云:”读教所谓是母是子,羡之敬之。“成忠毅公(德)柬云:”慷慨仗节易,从容就义难。吾辈将为其难乎?抑为其易乎?“又柬云:”弟幸老母、舍妹俱在此,老母争欲先引决,弟止之,以从容慷慨二义为告。弟志在为其难,惧变起仓卒,我辈无以自明,故复以二义相商也。“
文肃自跋云:“玄升(忠毅字)。一门四人俱死。吾一室三人,庶可相匹(妾朱氏、李氏俱赠孺人)。士夫多有削发为僧者,虽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义,未免有碍,然亦不得已之苦心,彼念上犹在南也。”与儿书略云:“忠孝二字,是吾家风,好守之。一姐先死(朱氏),玉润后死(李氏),女流得之,尤称殊节,吾可无憾矣。玉润父母,可善视之。”又云:“吾少于梦中曾吟诗二句云云,此文文山语也,曾向汝母言之。旧岁又梦汝祖父语我曰:”汝六十一岁,羁星在命,过不得。‘或谓必无是。以中一填起金星,为恩星也。今成我以千秋之节,又有两侍妾为我添此光彩,何必非恩乎!特与汝识之。“公孙狲,字云翎,康熙壬子举人。年少有志节,工诗文,不愧家学。与予善,惜早卒,未见其止耳。
◎苏门孙先生言行苏门孙征君钟元先生(奇逢),以康熙乙卯卒,年九十二矣。其自赞云:“问尔为谁?曰岁寒氏。岁既云寒,尔何为尔?曰幼读书,妄意青紫;长知立身,颇爱廉耻。虽困公车,屡蒙荐起;骨脆胆薄,不慕荣仕。衣厌文绣,食甘糠秕。
隐不在山,逸不在水,隐于举人,七十年矣。绕膝多男,及门有士。老而学《易》,欲探厥旨。聊以卒岁,如斯而已。“
先生十四岁,谒杨忠愍子尚宝补庭。补庭问:“设在围城中,内无粮刍,外无救援,当如何?”先生应声曰:“效死勿去!”尚宝叹曰:“足卜子生平矣!”
天启中,左浮丘、魏廓园、周蓼洲三公,以祸被逮,皆先生与鹿忠节(善继)之父及其甥婿张于度果中,周旋于患难之中。左公弟光明、魏公子学氵伊、周公友朱祖文皆主其家。又与高阳孙文正公书曰:“左、魏诸君子,善类之宗,横被奇冤,谁不扼腕?昔卢次便一莽男子耳,谢茂秦以眇布衣,行哭燕市曰:‘诸君子不生为卢生地,乃从千载下哀湘而吊贾乎?’李献吉在狱,何仲默致书杨邃庵,求为引手,康德涵义急同调,至不自爱其名。浮丘、廓园之品,固当直踞献吉,何次根敢望?某一介书生,尚负惭于茂秦;阁下功德,前无邃庵怜才扶世之感,谅必激于中,岂无意乎?”及三公死,各坐赃数千,先生又与鹿太公醵金代上之。先生晚年语门弟子云:“吾生平尚友凡三变:乙丑丙寅之际,则慕陈太丘、郭林宗;癸甲之间,则管幼安、田子春;今耄矣,其惟卫武公乎?”
奉圣夫人客氏弟光先,介所知以名马贻先生,以家贫不能具刍茭辞;光先再致养马之需,以病躯不能乘辞。
先生常语门人曰:“读有字底书,要识无字底理。”又曰:“予五十年始识得一贫字。”尝有诗云:“为人百岁只为子,学道终身总学贫;定力原从贫处得,猿啼鬼啸也成邻。”
先生家祭仪注略云:晨起栉沐后,入祠三揖。自入小学,便不可废。朔望日,焚香拜。元旦昧爽设祭,四拜。四仲月,用分至日,各设祭,行四拜礼,子孙供职事。凡佳辰令节,寒食寒衣,皆拜,设时食。忌日设食,拜,子孙素食,不享客。有事出门,焚香拜。归亦如之。吉庆事,卜期设祭。儿女婚姻,焚香以告。
生辰弥月,设食以献。新妇庙见,设祭,主妇率之行礼。凡祭,妇人另行礼,各如仪。
先生尝题壁云:“人生最系恋者过去,最冀望者未来,最悠忽者见在。夫过去已成逝水,勿容系也。未来茫如捕风,勿容冀也。独此见在之顷,或穷或通,时行时止,自有当然之道,应尽之心。乃悠悠忽忽,姑俟异日,诿责他人,岁月虚掷,良可浩叹!”
先生孝友堂家规云:“迩来士大夫绝不讲家规身范,故子孙鲜克由礼,不旋踵而辱身丧家者多矣。祖父不能对子孙,子孙不能对祖父,皆其身多惭德者也。
家中之老老幼幼,夫夫妇妇,各无惭德,此便是羲皇世界。孝友为政,政孰有大焉者乎?“
先生前后庐墓六年,常言少年妄意功名,自双亲见背后,哀痛穷苦中,认取本来面目,觉向来气质之偏。
先生尝言:“七十岁工夫,较六十而密。八十岁工夫,较七十而密。九十岁工夫,较八十而密。”汤孔伯斌云:“先生之学以慎独为宗,以体认天理为要,以日用伦常为实际。”康熙甲辰,先生以大难录一事,牵连北上,途中语门人曰:“忧患恐惧,最怕有所。一有所,则我心无主。古来忠臣孝子,义士悌弟,只是能自作主张。学者正在此处着力。”先生病革时语学者云:“近得一语,实为要诀,但未敢拈以示人。许平仲能化老僧还俗,此语通彻,天德王道,一齐了贯。”
◎苏门三贤张果中,字于度,容城人。少从学于江村鹿公(善继,崇祯中殉难,赠大理寺卿),左浮丘、魏廓园罹祸被逮,皆主其家。牧斋赠以诗,所谓“夕阳亭下频留客,广柳车中每贮人”是也。后从孙征君入苏门,高蹈远隐,卒葬夏峰村北原,征君为之传。彭了凡,蠡县人,旧为诸生,甲申后游河朔,依征君以居。土人授粟不受,竟坐死啸台旁。征君题之曰“饿夫墓”。理鬯和,字寒石,西华人,本姓李,耻与闯逆同姓,改今姓。有诗文若干卷,乱后散轶。征君尝贻书西华左令,恤其老母幼孙,称为鲁连后一人。予尝作苏门三贤诗云。
◎王董两烈妇王贞烈孔氏,河南仪封人,进士贞坛女,适诸生王碧壶。碧壶,肃敏公七世孙也。乙巳七月,夫死,自缢以殉。死三日,父母往哭之,目忽开,移时而瞑。
董烈妇孙氏,山东福山人,归莱阳董樵子道广,道广死,亦自缢,将死,语其弟曰:“归语父母,勿悲我。父母劬劳,无以为报,是所以报耳。”(贞坛,先兄门人)
◎刁蒙吉刁蒙吉先生(包),祁州人,天启丁卯举人,隐居讲学。曾见其《潜室札记》二卷,录二条于左。
为盖世豪杰易,为慊心圣贤难。
《易》言趋吉避凶,盖言趋正避邪也。若认作趋福避祸,便误。
◎左翼宸左翼宸先生(光图),应州人。少失爱于继母薄氏,以孝闻。后举孝廉,为嵩县令。闯贼寇其境,竭力拒守,城陷被执,将杀之。薄以身蔽先生,泣曰:“我,继母也,儿事我孝,愿以身代孝儿。”贼感而释之。居乡一介不取,冬常单衣。有老苍头世宝者,制絮衣以进,曰:“主人义不他受,此衣宝力所营,愿主人安之。”竟力却不受。所著有《知非集》。
◎范吕二公范文忠公梦章(景文)甲申绝笔云:“坐卧小楼,竟亦难耐,故此决绝。”
万历中,文忠为东昌府推官,时雒阳吕忠节公(维祺)为兖州府推官,后同入为吏部郎。天启甲子乙丑间,同以忤归。崇祯中,又相继为南京参赞兵部尚书。
文忠撰《忠节太翁墓志》,谓“予与介孺生平、行径、臭味,无一不同”。卒皆以大节著。吕公子兆琳,字敬芝,顺治己亥进士;官御史,与予善。孙:履恒,康熙甲戌进士;谦恒,癸酉举人。
◎长白先生元张慎与,名临,读书长白山中,淹贯经史,生徒千里负笈。屡征不起,学者称长白先生。元明善《完颜令去思记》云:“与齐处士张临善。”杨廉夫撰《鲍孝子志》,又载先生至元间,由丘园官至祭酒。状元张梦臣、中丞张朴、大参张诚等,皆先生门人。又邹平县北地名河沟,有先生为其父阡表,中自云“为司业,贰上庠,仅半载”,与廉夫言相近。元太史与先生同时,记称处士,不知何谓?今长白山五龙池上有三贤祠,祀伏生、范文正公及先生也。嘉靖中,邹平丞朱仲恩梦一丈夫,冠服朴异,不类时人,自称予有名无爵,世所称长白先生者,乃太学生张松远祖也。松尝记其事,侄孙中丞仁轩公(一元)、曾孙尚书华东公(延登),建先生祠于县东七里,尚书为之记。
◎丘方山丘方山,名凤,河南新安人,以刀笔仕至南京龙骧卫经历。少读小学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、《礼记》,躬行有德,日以朱、墨二圈,记别理欲。有弟芜其田,以为己分田多瘠,先生即以己田易之。已而沃,弟田复芜,先生又易之。初仕献县丞,称清官第一。后自南京告老归,居方山下,乡党以为钱宣靖公后一人。
先生与洛阳尤西川时熙友善,西川门人孟云浦化鲤状其行,吕忠节公维祺作谥议,予于纂修《明史》时,曾以其行状、谥议送史馆。
◎沈文端公家书归德沈文端公(鲤)家书一通。略云:“王父母赐扁,曾央大哥往谢否?尔已后只以不相见为主,宁可礼节上差些,勿要开了此端,出入公门,招惹是非,且受劳苦。拜客只可骑马,不可乘车;家下凡百俭素恬澹,不要做出富贵底气象,不惟俗样,且不可长久。大抵盛极则衰,月满则亏,日中则昃,一定之理。惟有自处退步,不张气焰,不过享用,不作威福,虽处盛时,可以保守。近者江陵张老先生,一败涂地,只为其荣宠至极,而不能自抑,反张气焰,以致有此,可为明鉴。我今虽做热官,自处常在冷处,必不肯多积财货,广置田宅,使身终之日,留下争端,自取辱名。尔能体我此意,凡百学好,已知持满之道;只愁尔一向做得门面大了,无富之实,有富之名,日后子孙不免受累。为今之计,要减些田土,损些受用,衣服勿太华美,器用宁可欠缺,留些福量,遗与后人,此至理也。秋夏粮及早上纳,多加与些火耗,各庄上人,常约束他,莫要生事。舍与穷人绵袄一百个,趁早预备;亲戚中贫者、孤寡者(阙),暮年光景,顷刻可过,何苦如此?只图洒落为快也。我求归之意,已与申老先生说过,尚未见许。沈埭近日颇知读书。坊牌既不能止,随府县建在何处,只是不可妨碍人家,既有自备木料,官木料不必用之。”又寄子域云:“昨相知有书云地气自南而北,今吾乡人半入南中矣。”(此段似为四明相而发)
予跋之云:“右归德沈文端公家书一通,字字圣贤忠恕之旨。予欲续《名臣言行录》,因从宋牧仲所借归,手录藏之。然以文端公敬慎如此,而犹不免四明之忌,仕路真可畏哉!”公为先伯祖太师公隆庆辛未会试房师,其文集正、续稿皆太师序刻之。
◎施允升宣城施允升先生(大猷),愚山之祖也。万历中,倡明讲学,私淑于江罗近溪,与邹南皋、焦澹园诸公游。尝有罗姓者,兄弟阋墙,先生要之家,反复劝譬,声泪俱下,兄弟遂相抱而哭;先生为之讲学歌诗三日,始散去。其叔祖某绝产千馀金,应归先生,一介不取,捐为义田以赡族;又置义学以教族之子弟。所著有《中明子集》若干卷。
◎王端毅公遗事三原王端毅公遗事,凡四十则,公子康敏公所述。夏日京邸,偶得一编读之,因录一二则以自警。
公家法甚严,子承虽孩提,无敢嬉笑于侧;盛暑中必使著衣袜始侍左右。尝曰:“教尔曹读书,非为利达计也,正欲使知为人底道理。”
公谢政后,有一通家子在官,寄茶一篓,公受之;后复寄二篓,亦受之。但答书云:“令先君为时名臣,吾子宜清白律己,勿替家声。何劳为老夫之故,数数寄赠,吾受之心甚不安。此后勿再寄,寄亦不受矣。”
公门人蔡虚斋《发志录》一条云:“公尝问‘今学者满天下,何故异才难得?’予对云:”是固有由上之人所以养之者,本未尽其道;下之人又幸际时之升平,而售之急耳。以生所见言之,如生稍知章句训诂,人便举而进之于学宫矣;未几作经义,甫成篇,便得补廪;又未几作三场文字,便期中举人、中进士矣。一中进士,则官已到手,或无暇于学,或自以为无用学矣。其仕而能学者无几。盖识见既浅,践履必薄,规为必粗,非所谓俟其熟而食之者也。况自幼入小学,所学多非学做人之实事,人才之不如古以此。‘公曰’然。吾儿子承裕今年二十三,丙午年已中举人。然吾未欲其急于仕,且令静览群书,间阅世务,冀他日得实用尔。‘“承裕即康敏公,仕至户部尚书。
◎杨斛山先生富平忠介斛山杨公,清节冠一时。其以建言罢,出都,夫人乘一驴,公自步从。三原马溪田光禄生日,声伎满堂,闻公至,急挥去,设齑盐相对而已。关中士大夫至今能言之。公裔孙绍武,顺治己丑进士,与予友,尝遗公文集。
◎杨以斋海宁杨以斋(雍建)通政,予同年进士,知高要县,入为给事中。初上谏猎疏,世祖皇帝震怒,亲幸南海子,召九卿以下至晾鹰台,然后召杨入,谕以安不忘危之意,责以沽名。天威甚厉,众皆为危惧。然世祖实奖其敢言,有意进用之。
康熙初,彗星见,上天变修省疏。廷议遣满洲大臣巡方,上疏止之。凡所论奏,皆关天下大计。给事中旧司封驳,久废不行,杨独行之,直声震一时。本朝谏官当以以斋为第一,御史当以李琳枝(森先)为第一,铨曹当以王东皋(伯勉),为第一。天下公论如此。
◎王东皋王东皋(伯勉),河南汤阴人,丙戌进士。久于铨曹,一介不取,恒居官廨,虽胥吏亦服其清正。同年范印心,以平阳监司入觐,念其贫,怀金将遗之,约同年馆卿钱纟廷同往,语久之,卒不敢言而退。寒冬惟一羊裘,数年不易也。御史李某过汤阴,见其居室庳陋,叹其清节,特疏荐之。时王已自选郎改御史,内升京卿,归里。上有意以都御史召,竟未及用而卒,海内惜之。满洲总宪某,尝叹盐法之弊,合肥龚端毅公曰:“古云有治人,无治法。但以两淮付王伯勉,两浙付魏象枢,各加佥都御史久任,何患盐政不肃清乎?”
◎丘文庄丘文庄公浚,著《世史正纲》,持论严正。至其为相,则逐三原王端毅公,恶庄定山欲诛之。何其明于论古,而暗于立身如此?
◎耿公祖孙馆陶耿大参,明成化丙午举人,弘治丙辰进士,官御史,以忤刘瑾谪官;累官山西参政。其曾孙中丞如杞,字楚材,亦中万历丙午举人,丙辰进士,廷对甲第悉同,官遵化道副使。以忤魏忠贤为阉党巡抚刘诏所诬,逮系;累官山西巡抚。
干支状貌,无一不同。中丞孙愿鲁,亦中康熙丙午举人,庚戌进士,今为翰林编修。
◎周将军前明崇祯十五年,本朝大兵入畿辅、山东,次年始北归。封疆大帅无敢一矢加遗。周将军遇吉,时调防天津。大兵至,巡抚冯元令出战,周以五百骑伏杨柳青,大兵至,邀击之,自辰鏖战及酉,其夜大兵徙营北去。闻满洲诸公言:“壬癸入关之役,往来数千里,如入无人之境,惟见此一战耳。”周后与其夫人御闯寇,死偏关,最烈。
◎三公荐人明弘治中,闻朵颜将入犯,孝宗召阁臣刘文靖、谢、李二文正三公,议遣廷臣整理边关粮草。初拟顾佐、王俨,上云:“掌印须留管家当,各衙门官先生辈知之,可举其有才力者。”三公退,拟侍郎陈清、李士实以进,上改批用都御史刘仲宇,通政司参议熊伟。按士实,南昌人,武宗时佐宸濠为大逆,不识当日三公何以荐之?
◎自比古人王俭自比谢文靖,张浚自比裴文忠,王昭远自比诸葛忠武侯。
◎史阁部康熙二十年,吴江吴汉槎(兆骞)自宁古塔归京师。驻防将军安某者,老将也,语之曰:“子归,可语史馆诸君,昔王师下江南,破扬州时,吾在行间,亲见城破时,一官人戴巾衣氅,骑一驴诣军营,自云‘我史阁部也’。亲王引与坐,劝之降,以洪承畴为比。史但摇首云:”我此来只办一死,但虑死不明白耳。‘王百方劝谕,终不从,乃就死。此吾所目击者,史书不可屈却此人云。“
◎乙将军乙将军邦才,山东青州人。以总兵官随史相守广陵,同日授命。
◎任太守任民育,山东济宁人,中甲子乙榜,为扬州知府,亦不屈死。志皆轶之。
◎南尚书工部尚书渭南南公二太(居益),巡抚福建时,红毛番以明月珠珊瑚树异香火马诸珍宝物,贿请互市,公绝其使,焚其贡物,口占一诗云:“明月珊瑚贵莫言,番书字字诳军门;牙前立下焚珠令,不敢持将献至尊。”授部将以方略,讨之,系其酋高文律。闽人立石平远台,以纪公绩,此崇祯间事也。康熙六年丁未五月,荷兰贡使卑独攀呵闰等入贡。时公侄廷铉为主客郎中,与予共事,为述之如此。
◎李忠定公从祀宋南渡人物,李忠定公第一,张魏公生平不强人意处甚多,而为宋齐愈劾罢,忠定尤南渡治乱之关。予往读《名臣言行录》,恒欲著论以明之。顷见邓左之(履中):张浚不当从祀历代帝王庙议,明白正大,千古定案,遂为阁笔。其略云:“建功于中兴之际,首当联络公忠之人。宋至靖康、建炎之间,人臣皆以缄默柔媚、输国于人为奉职,而以恢复雪耻为不忠,宋齐愈、黄潜善、汪伯彦之徒,其尤也;非李纲秉国,整立规画,何以成朝廷哉?浚乃甘以身为潜善客,与齐愈厚,而隐其书立邦昌之罪,劾纲以私意杀侍从,致纲罢黜。纲罢而两河相继沦陷,失身非类,得罪君子,虽有随时幸立之功名,而其亏丧已不可赎矣。夫从祀重典也,谓宜黜浚而陟纲。”云云。邓有《仰止堂文集》,清峭可诵。
◎赵忠毅公择言康熙丁未,读高邑赵忠毅公《闲居择言》,谨录数则于此。
太宰陈公有年典选,予为主事。一日,谓予曰:“仆不敏,必多过失,幸教之。”予曰:“人惟清净,日复一日,安得有过?”陈公大笑曰:“是谓我不作事也。”因议用海公瑞、何公以尚。二公皆废弃,而刚直为天下所畏。陈公力言于政府,竟皆起之。
沈户部榜,湖广临湘人,尝一再见予。予癸巳春得罪归,户部送之郊。予抵里未几,而使人来书曰:“夏季领俸,念大贤家居,而碌碌如榜,乃食禄于朝,可耻也。谨以原封奉上。”予受之。
大臣以道事君,不可则止,非以位言也,如是乃为大臣耳。故鲁两生可为大臣;近日如太宰孙公钅龙、陈公有年、蔡公国珍可以为大臣矣。孙太宰丕扬、杨少宰时乔,可惜也;而杨更可惜,以其廉慎耳。
近日讲学者,薛文清之外,崔后渠而已。所谓极高明而道中庸者也。
《论语》之文,和平冲雅。如楚狂衰凤之歌,《庄子》所载,乃其全文,而《论语》删之。若迷阳迷阳等语,断不可溷入《论语》中,知此则知文体矣。
宋灾,伯姬以待姆不至而死,《左传》谓其女而不归。女待人妇,义事也。
是时伯姬六十矣,以待姆不至,宁死于火,此妇德之至也。而曰不妇,以为妇与女不同,可不待姆而逃火,岂不谬哉!
荷丈人遭乱世而农隐,而子路以为无议,以为乱伦;然则孔子所谓无道则隐非耶?《论语》之文,此为难解。
寺人勃,晋文公之雠也。及即位而见之,初不肯见,既而见之曰:“不见者,是吾恶心也,吾请去之。”人孰无恶心,皆能去之。则为善人矣。
宋鄂州知州罗愿,以父汝楫为御史时,常附榛桧论岳武穆,不敢入武穆庙。
一日,自念吾政善,姑往祀之,再拜遂卒。鄂州廪廪为乾道、淳熙间名臣,其卒,朱子尤痛惜之,恨未见其止。鄂人感其德,为之图像以祀。欧阳宜诸曰:“愿素行无愧于侯,其卒也,未必侯所为。意者善恶之报,不于其身,则于其子孙。栾盈非为汰,而受栾之恶,以杀其身,亦理之或然者。”予谓罗公贤者,以其父之构陷武穆,而又近于其庙,愧恨不敢入,五内切剥久矣。一旦瞻其遗像,大命遂倾。惜哉!小人之子孙,惟宜愚不肖耳;稍贤智则其苦皆若鄂州,求死不得也。
(按:元郑师山玉序《鄂州小集》,以为南渡后文章有先秦、西汉之风者,新安二罗。大罗名颂,尝知郢州,小罗名愿,即鄂州也,字端良,号存斋,乾道二年进士。《尔雅翼》即其所著也。)
宋太祖出兵下江南,后主遣其臣徐铉来,将以口舌胜。赵普屡请择馆伴铉,乃中批差三班院下名使臣以往。铉反复问之,其人声喏,言不识字而已,铉无如之何也。即此一事,太祖之智过普远矣。所谓无言谁敢酬,可为处世之法。
◎王维王缙同名《唐书》宰相世系,出琅邪文宪公俭后者,有兰州刺史景,景子缙,秘书郎。
好丞昱,昱子维。此别一维、缙也。又河东王氏,始赵州司马儒贤,儒贤子扬州司马知节,知节子协律郎胄,胄子汾州司马处廉。处廉子五人:长维,字摩诘,尚书右丞;次缙,字夏卿,相代宗;又次纟单,江陵少尹;次弦;次纟,太常少卿。又太原王氏,始右武卫大将军靖,靖子右金吾卫大将军瑰,瑰子缙,太子詹事,为雁门郡王智兴之父,太原节度使宰之祖。又别一王缙也。宋王缙,严州人,官右司谏,忤秦桧者。凡四王缙。
◎邢太仆吾乡太仆邢公子愿(侗),以书法文章名神宗朝,然其行谊甚高。初知南宫县,同年渭南南公(宪仲,工书居益之父),为枣强令,会御史按真定,皆在郡候察,而南公病殁,后事一无所备。先生直入白御史曰:“南枣强死,无为经纪后事者,某愿请旬日之假,驰往治丧,毕事后,赴郡听察。幸甚!”御史素重公名,许之,竟为停察事,听往治丧。至今南氏子孙感公高谊不忘。御史亦贤者,惜逸其姓字。
◎左公逸事左公(懋第)居亲丧,至孝,不出户者三年,拈慎终追远题文,读者无不泣下。一日,县令梦天帝榜其门云:“大孝格天。”又其从弟某家,有狐为祟,先生时在京师,家书偶及之。先生复书云:“邪不干正,可善谕遣之。”书未至,一日狐忽语家人云:“公在都谕我使去,我何敢留?”遂无他。公浩然之气,通乎鬼神如此。
◎左公母徐烈母,宁海州儒家女,莱阳左公母也,知书,有大节。明崇祯甲申,左公衔命督饷江左,母居京师。三月,京师陷,公从兄吏部郎懋泰以车载母,间道东归,而身与张尚书(忻)、郝侍郎(晋)徒步以从。至白沟河,仰天叹曰:“呜呼!此张公叔夜绝吭处也。”呼懋泰前,责以不能死国,吾妇人,身受国恩,不能草间偷活,寄语吾儿勉之,勿以我为念。又见二公责之曰:“公,大臣也,除一死外,无存身立命处,二公勉之。”言讫而死。盖出都不食已数日矣。与左公之死相距仅一载。莱阳宋孝廉林寺(琏)为予说。
◎朱子论苏王孔文仲,号正人,而攻伊川至谤为五鬼之魁。朱子以蜀洛之故,甘心苏氏。
更有甚焉,其与汪尚书书云:“苏氏之学,害天理,乱人心,妨道术,败风教,不在王氏之下。其徒若秦观、李チ,皆浮诞轻佻,士类不齿。”云云。至其推尊张浚,全以南轩交谊。甚矣!不党之难也。可叹!
◎李忠定公周益公云:“淳熙末,李忠定诸子皆不存。其侄申之进公奏议,请谥于朝。
孝宗似未习其人,予为历陈本末。上曰:“张浚比耶?‘有司请以’忠定‘易名,制曰’可‘。”呜呼!忠定岂浚之比哉!孝宗贤君,忠定名臣,同时而不相知如此。则忠定在绍兴中,其弃置屏斥,不亦宜乎!
◎二蔡后文丞相云:“莆中有二蔡。其一派出君谟,其一派出京、卞。京、卞子孙惭其先人所为,多自诡为君谟后。”予顷见《江右齿录》,分宜相子孙中式者,竟不列其高祖名爵。孝子慈孙,百世不改。可畏哉!
◎牧斋诗传钱宗伯牧斋作《列朝诗传》,本仿《中州集》,欲以庀史,固称淹雅;然持论多私,殊乖公议。略举一二:如徐有贞、陆完,以桑梓之故,一则称其文武兼资;一则举其功在社稷。欲以一手掩万古人耳目,可乎哉?李文凤《月山丛谈》云:徐有贞力主南迁之议,及贞性险贼云云。今吴人举其乡望名臣,以有贞为称首。上自王济之,下及今时能言之士,莫不皆然。后世宜有公论,固不始于牧斋也。
◎元人元名臣文士,如移刺楚才,东丹王突欲孙也;廉希宪、贯云石,畏吾人也;赵世延、马祖常,雍古部人也;孛术鲁,女直人也;乃贤,葛逻禄人也;萨都剌,色目人也;郝天挺,朵鲁别族也;余阙,唐兀氏也;颜宗道,哈刺鲁氏也;瞻思,大食国人也;辛文房,西域人也。事功、节义、文章,彬彬极盛,虽齐、鲁、吴、越衣冠士胄,何以过之?
◎康马武功康状元德涵,三原马光禄伯循,相友善。康词锋如云;马言不出口。或靳之,伯循曰:“但听德涵言论,自足快意,何待吾言?”
◎孙太仆孙沙溪太仆(绪),故城人,博雅有风调。嘉靖间,尝著《无用闲谈》四卷,颇足解颐。然持论时有过偏。如驳考亭、阳明,俱为已甚;又载彭文宪时信星士谈命,言公百四十馀岁当有腹疾。彭谓家人曰:“尔曹谨识之,是年勿进吾生冷。”
按此乃五代王祚事,载宋人小说,何得驾言文宪?以此推之,其纪述未必尽实录也。
◎戴京兆戴京曾,初名曾,子京,字型远,杭州人。登顺治己丑进士,官山东提学,清方孤峭,人不可干以私,所拔皆一时名士,与施愚山(闰幸)先后齐名。内升大理寺丞,予告;久之起补,稍迁顺天府丞,再予告归。幅巾野服,参学径山,绝迹公府,人品为武林第一,康熙辛酉卒。两子亦相继卒。天之报施善人何如哉?
先兄子侧为诸生,戴拔第一,复拔充贡赋,最蒙击赏,每侍坐奉教,如父兄焉。
◎重师汉人最重其师,门生故吏,至有弃官行服者。荀爽师事李元礼,贻书云:“久废过庭,不闻善诱,陟岵瞻望,惟日为岁。”直如子事父矣。薄俗要当知此(膺以爽父淑为师)。
◎抱松女宣城诸生罗恺妻孙氏,年始笄,遇兵乱,从姑避山中松下。兵获姑,将杀之,孙亟出,请以身代,兵胁之去。孙抱松大呼曰:“死耳,义不可辱。”遂见害,三日,犹抱松不仆,人呼为抱松女。
◎苏少公葬地眉州蟆颐山,有老翁泉。叶石林云:“东坡晚亦号老泉居士。”《墨庄漫录》云:“苏黄门薨于许,王定国作挽词云:”徒泣巴山路,空悲蜀道程。弟兄仁达意,千古各垂名。‘注云:“公与东坡常泊巴江,夜雨,相约伴还蜀,竟不果归。今东坡葬汝,公归眉。王祥有言归葬仁也,留葬达也。’”又少公自作《颍滨遗老传》云:“先君之葬,在眉山之东,昔尝约于其<广盍>,虽远,不忍负也。”又《卜居赋序》云:“昔先君相彭眉之间,指其庚壬曰:”此而兄弟之居也。‘今子瞻不幸,已藏郏山。予年七十有三,异日当追蹈前约。昔贡少翁为御史大夫,年八十一,家居琅邪,一子年十二,自忧不得归葬,元帝哀之,许以王命办护其丧。谯允南年七十二,终洛阳,家在巴西,遗令其子轻棺以归。今予废弃久矣,少翁之宠,非所敢望;而允南旧事,或可庶几?“其赋云:”诸子送我,历井扪天,庶几百年,归扫故阡。“按长公葬汝州郏城县钓台乡上瑞里嵩阳峨眉山,少公焉。今《河南志》并载二公墓。而《四川志》止载老苏墓,不及少公。定国之诗,《遗老传》《卜居赋》之语,岂不果耶?外兄徐东痴(夜)
适书来订此疑,因书此复之。
◎白氏白氏,许州人,苏宗之母,颍滨先生五世孙妇也。年二十馀即寡,外家迎归,窃议改醮。白氏微闻之,牵车径归曰:“我为苏学士家妇,乃失身乎?”于宅东北为祭室,画两先生像,图黄州龙川故事于壁,香火严洁,躬自洒扫。金天兴元年,许州被兵,白拜辞两先生前日:“儿子往京师,老妇死无恨。”即自缢于室,年七十馀。见《金史。列女传》。
●卷八。谈献四◎介推《说苑》,介子推十五为荆相,堂下有二十五进士,堂上有二十五老人,是又一介子推也。
◎壮节王公传宋壮节王公复守徐州,阖门死节。《宋史》仅附书《赵立传》,亦不详何许人。一日,读刘昌诗兴伯《芦浦笔记》,乃知公为吾乡人,传载世系官阶始末甚悉。笔记十卷,乃万历中绥安谢兆申所钞,丹阳贺氏藏本,流传甚少,因全录之。
传云:公讳复,字景仁,淄州淄川县人也。曾祖昊,国子博士。祖珍,尚书虞部员外郎。父愈,澶州濮阳县令,赠光禄大夫。公少好读书,博通史传,慷慨有气节。
家有唐以来名臣画像,每指颜杲卿像谓人曰:“士当艰难,捐躯殉节,当如颜公矣。”以门荫补官,试大理评事,迁本寺丞。
公家故饶财,不乐私蓄,尝率其里之贵豪,遇郊岁,各输银绢十万以助赏赉,郡国效之。久之,除京东辇运,迁京东转运判官,按部过淄川,父老迎候,公下车慰谢。先是,淄川苦调外苛征,公尝与父老言:“他日或能奏蠲之。”至是以白公。公曰:“官卑不敢言。然重食吾言,以为父老羞,敢以私田之入代输。”
三年,除两浙转运副使。时太平日久,民不知兵,方腊初叛,所过,守将望风奔骇。公下令所部,严保垒,修战备,竭力讨贼,屡战有功。贼平,擢徽猷阁待制,迁都转运使。朱π以花石奉艮岳,多取漕舰以载,号直达纲。公曰:“今寇起仓卒,飞挽繁困,而佞幸之徒,犹实苑囿,惑上心。”固执不与。π谮于上,公疏奏谓“不可以不急之务,疲民费财。”擢龙图阁直学士,以事忤宰相王黼,降充龙图阁待制(《宋史》止称此官)。移知成都,兴利去害,民绘像立祠刻石。
高宗皇帝诏公知徐州(史云:“以龙图阁待制知徐州。”已上官阶俱不书)。
粘罕以众数万薄徐,徐城孤势危,公合战,数不利,遂闭城拒守。金人重围夹攻,昼夜不息,城中兵粮单竭,死者甚众,敌势益张,凡二十馀日,城陷。公躬擐甲胄,巷战竟日,度不可御,乃返州治,易朝服,南乡再拜曰:“臣受国厚恩,当以死报,今日得死所矣。”谓贼曰:“死守者我也,监郡而次亡与焉,可独杀我,而舍僚吏与百姓。”(一段史同)其帅凛然叹异曰:“使南朝皆如公,我岂得至此!今汴京已陷,二帝北去,公尚为谁守乎?”公骂不绝口,帅复说之曰:“必欲全活生灵,请立降,当为易官封,就知此州。”公骂曰:“汝勿诱我,我誓有死耳!”帅察其无降意,命左右挝其口;流血,公含血巽之。子倚在旁,不胜愤,突出见粘罕,顾手无挺刃,得布囊,盛砖掷之,中其旁千户长,毙。粘罕怒,执倚刳其心以祭千户长,欲惧公速降;公不顾,为帅敲死。阖门百口俱遇害。时建炎三年正月二十九日也。帐下赵立求得公尸,拜伏痛哭,裹以ブ褥,藁葬于黄楼之侧,累甓以志之。敌退,立具奏其事,天子震悼,诏特赠资政殿学士,谥壮节。给恩泽五资,赙赠绢帛各二百匹。初,公未遇害,筮而遇乾六体不变,术者曰:“灭门之象也。”公曰:“死生定数也,苟获死所,敢逃乎!”卒时年五十二。徐人立庙祀公及倚,亦号“双庙”,敕赐名曰“忠烈”(史云立庙楚州)。
积官至正议大夫,累赠光禄大夫。娶赵氏,濮邸肃恭僖王宗博之女,封安平县主,赠永康郡夫人。再娶刘氏,章献明肃皇后之侄,徐州陷,不食三日卒,赠咸平郡夫人。
先是,公长子佾,从高宗过维扬。及赵立已亡,徐州有武卫军,旧隶公,义不他属,愿从佾。高宗闻之,诏于枢密院创计议官,特命佾为之,仍领武卫。绍兴八年,和议成,奏乞访先臣遗骸,优诏许之。行至泗州,得疾,抵徐城驿,暴卒。明年,奉使蓝公佐迎护徽宗梓宫,交割地界,贻书当路漕使,访公瘗所。漕委幕属王之翰往焉,故迹漫没,莫得其处。忽有老媪指谓之曰:“君非求王待制瘗所乎?其在此间。”即所指求焉,有冢岿然,盖以兽瓦,启视,见大鼋覆其上,回视老媪,化为虎。撤甓取骸,联络不断,如锁子骨,独一手指阙。之翰炷香祷,须臾,有指一节浮水上,观者莫不叹骇。之翰易棺敛,敢于京师资圣院。后子孙徙葬于充州莱芜县先茔云。
绍兴十年,承宣使田谔扈从显仁太后回銮,佾子逵留淄川一诗送谔云:“两地音尘隔死生,十年常效执圭吟;羡君已作辽东鹤,顾我空存魏阙心。日下既蒙新眷遇,海边休忘旧知音;倘怜万里亲庭在,为向云山处处寻。”诗至,而佾卒已一岁矣。蓝公佐使还,一日侍上,语次,上曰:“王佾有儿女否?”奏曰:“佾五子,流落中原,居江南,所生儿女尚幼弱。”上恻然。诏令诸女入禁中,命宫嫔保养之,十馀年,赐金帛遣嫁。
右传得于公之玄孙默。(按:史附公于《赵立传》,已非体,又剪截太略,若非兴伯笔记,公之始末,无从考镜矣。稗史可无作乎!)
◎傅山父子傅山,字青主,一字公之他,太原人。母梦老比丘而生,生复不啼,一瞽僧至门云:“既来,何必不啼?”乃啼。六岁食黄精,不乐谷食,强之乃复食。读十三经诸子史,如宿通者。崇祯中,袁临侯(继咸)督学山西,为巡按御史张孙振诬劾被逮。山橐饣左右,伏阙上书,白其冤。马君常(世奇)作《义士传》,比之裴瑜、魏劭。乱后,梦天帝赐以黄冠衲衣,遂为道士装。医术入神,有司以医见则见,不然不见也。康熙己未,征聘至京师,以老病辞,与范阳杜越君异俱授中书舍人,归。山工分隶及金石篆刻,画入逸品。子眉,字寿毛,亦工画,作古赋数十篇。常粥药四方,儿子共挽一车,暮抵逆旅,辄篝灯课读经史骚选诸书,诘旦成诵,乃行;否即予杖。
◎叶文庄论陶南村孙大雅作《沧螺集》,有《陶南村传》,载其不应浙帅泰不华、南台御史丑驴辟举;张士诚开府姑苏,以军谘屈之,亦谢不往。洪武癸丑,命守令举人才,复以病免。艺圃种菊,有靖节之风。又称其所著《辍耕录》,文献足征。其人品著述为世所重如此。乃《水东日记》谓《书史会要》为杨文贞所不取;又谓《辍耕录》可鄙。岂恶其人者,恶及储胥,文庄亦有所不免耶?何雌黄之过至此。
◎蔡赵二相子蔡条,京之子,撰《西清诗话》。宣和五年,或言条论议专以苏轼、黄庭坚为本,奉旨特落职勒停(见吴曾《漫录》)。《后山居士集》有与鲁直书云:“正夫有幼子明诚,颇好文义,每遇苏、黄半简数字,必录藏,以此失好于父。”
正夫,挺之字也。蔡、赵辈势能禁天下不敢习苏、黄诗文,而不能得之于其子,异哉!(明诚撰《金石录》)
◎孙发孙发,字艾庵,浙人,为福宁总兵官吴万福客。闽逆叛于福州,以书招诸大帅。发力劝吴公斩其使绝之,发兵拒守。而贼兵奄至,吴公死之,发从死。
林舍人石来(麟昌)有诗吊之云:“誓师幕府劝移兵,青史应传慷慨名。死节千秋比袁粲,肯教人笑褚渊生。”同时有嵇永仁者,字留山,无锡人,古文有名,为制府范忠节公(承谟)客,亦从死。
◎欧刘刘原父与永叔相友善。然原父常言:“好个欧九,可惜不读书。”仁宗尝问宰执:“刘敞何如?”魏公极称其才;欧对曰:“刘敞文亦未佳,其博雅足重也。”
二公似以名高相失。后村江西道中诗云:“每嘲介甫行新法,常恨欧公不读书。
浩叹诸刘今已矣,路傍乔木日萧疏。“
◎梅宛陵取士元人刘性作《宛陵集序》云:“仁宗嘉二年,欧阳公知贡举,梅圣俞为试官,得人之盛,若眉山苏氏、南丰曾氏、张氏、河南程氏皆出其间。”叶石林《诗话》谓:“是榜得苏子瞻为第二人,子由及曾子固皆在选中。”今人止知苏、曾为欧公门生,不知张、程二氏皆出其门矣。又东坡兄弟生平于六一师弟之分极深,然于宛陵,只称梅二丈,亦所未解。
◎谥文公刘后村云:“谥,古也。复谥,非古也。”封演云:“谥二字者,一字为文,一字为质。”世言欧阳永叔卒,将谥文,常秩时为太常博士,议当谥文忠。或谓必留此以待介甫,已而果然。然唐宋以来,谥文者,独韩退之、朱元晦为不愧。
他如白居易、李翱、陆希声、权德舆、杨亿、王安石、姚燧、欧阳玄辈,皆谥文,亦未尽允也。独孤及云:“二字不必为褒,一字不必为贬。果在字数,则是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,不如威烈、慎靓王也;齐桓、晋文不如赵武灵、秦庄襄、楚考烈也。”唐人论如此,则谓文必优于文忠,亦未必然。初,元晦议谥文忠,刘后村时年十七,代其父尚左作驳议,因止谥文。其略曰:“正主庇民之学,郁而未伸;著书立言之功,大畅于后。合文与忠谥公,似矣而非也。有功于斯文而谓之文,简矣,而实也。请以韩子之谥谥公。”右谥议见《后村集》第二十五卷。
◎乌程予乡长山刘青岳相国,崇祯间殁于戍所。予内大父张忠定公(延登)及诸乡大夫于朝房候乌程相,祈代题给勘合,温不可。比入阁,即日具揭,次日而准给勘合之旨下矣。杨凫岫宫谕(士聪)《玉堂荟记》载此事云:“乌程之结主知,亦非偶然也。”
◎秦襄毅公年谱康熙癸亥冬十月,偶从同年汶上岳给事镇九(峰秀)得单县秦襄毅公()
自撰年谱一卷,乃公八十岁以户部尚书家居时自述,时嘉靖十七年也。吾东新纂通志,出庸妄之手。前代名臣如公,及曹县李襄毅公秉、沂州王恭靖公,皆削其名氏不载。目今奉旨修《一统志》,将何所据为文献之征耶?因寓书高侍郎念东,俾与巡抚徐中丞敬庵(旭龄)言之;而录公言行数则于左方,以补《言行录》之阙云。
为御史,数忤内官,谪沅陵县北容驿驿丞。都御史轩公上章,为予分辨,留中不出。同僚或谓予曰:“足下何以处此官?”予曰:“事上临下,素位而行,持节守廉,誓死不改。”
景泰七年,年三十一,在北容,构茅屋三间,题其扁曰“安遇”。日读五经诸史,日夕泛江以渔钓为乐。又于轩前自题联云:“处困而亨,有言不信。”予为御史时,量褊不能容物;由此一谪,器量渐宏,去就渐轻,识趋渐明。虽一时谪官,而得终身受用,天未必无意也。
天顺元年,迁知雄县,治民惟用矩二字,御吏惟用《易。大畜》“犭贲豕之牙”一爻,至于刑罚一以钦恤为主。忠国公石亨令人来讨雄县南坛旧基,许以知府,予不从,人皆尤予。未一载,亨事败,出其门者皆坐严谴。
有京差捕猎,内臣害民,予执法禁革,诬奏系御史狱。雄民击登闻鼓代诉者五千馀人。调府谷县,县乃极边戎马之地,予亦不敢鄙夷其民,修学庙以兴文教,筑城堡以严边防。里甲公用钱,每人一年,上户不过二钱。
八年,巡抚徐公廷璋保任葭州知州。释冤滥,宽租赋,五七日不用鞭扑,同僚退而笑之。予曰:“本州负税,事有所由。正当征收时,吏书兵隶投托催粮,惟事求取。民既纳赂,得有所挟,因而延缓。是岂徒民之罪哉!”时在坐致仕官数辈,皆为泣下。
成化元年,在葭州,欲以二月十三日斋沐祈雨。有父老百馀诣县告曰:“本州边地苦寒,每岁至四月方有雨。此时祈雨,徒劳心耳。”予曰:“天道焉可知也。”至期,行香焚檄,十五至十七连雨三日。予乃发粟赈贷,给民子种,通借牛犋,民大悦。四月,麦苗将黄,乃选差公当老人催征,五月十五日催完发运,六月初三日告缴通关。在葭七月,里甲公用每人止用银六分。祷雨四次辄应。或以事出境公干,百姓闻予将回,则喜曰:“雨来矣。”
巡抚项公忠奏予才堪治繁,调秦州。道经西安,项公谓予曰:“秦民难治,皆以刁民作梗,尔到彼,有此等即打死申来。”予曰:“刁民,人皆恶之,所恶不同:上司于刁民,则恶其害人;州县官于刁民,则恶其害己。但患御之无道耳。
苟御之有道,刁民将化为良民。若专事诛锄,反使贪官得计耳。“项公笑而不言。
到秦一年,三年拖欠粮草皆完,健讼与盗贼敛迹。项闻之喜曰:“秦州得人矣。”
里甲公用钱,上户一年不过银二钱。
秦州有哩户,乃回回别种,汉人不与通婚姻,自相嫁娶,有以兄弟娶姊妹者,有以姑姨配甥侄者。予访得清水、秦安等县,亦有哩,乃移文各县,令其共为婚姻。秦俗尚鬼,每岁清明日,各办花山丧仪,费至三四千金。临期于城壕拾取死囚骨殖,棺敛葬之,云不如此则厉鬼降祸。予严禁之曰:“尔民遇节,弃祖墓不拜扫,却妄费财物,谄事疠鬼,何耶?使疠果能为祸,予愿以身当之。”
此风遂息。
服阕,秦人三疏保留,吏部不准,秦人日哭于东拱辰门,吏部不得已,将见任奏调别州,仍授予秦州。郭定襄伯赠行诗云:“早登金榜列儒绅,谁不争先睹凤麟。曾以霜威消瘴疠,还将和气布阳春。庙堂正拟征黄霸,父老俄闻借寇恂。
不独儿童骑竹待,郊原草木亦欣欣。“
◎二王公荐士宋王文正公在政府,谨惜名器,叙进材品,使人各得其所,虽弗于己者,亦不以私废公。王沂公当国,未常显拔一人,范希文以为言,公曰:“恩若己出,怨将谁归?”二公真古大臣之风。下此则朋党而已,又下此则贿赂而已。
◎蒋虎臣翰林修撰蒋虎臣先生(超),金坛人,自号华阳山人。幼耽禅寂,不茹荤酒,祖母梦峨眉山老僧而生。生数岁,尝梦身是老僧,所居茅屋一间,屋后流泉绕之,自伸一足,入泉洗濯,其上高山造天;又数梦古佛入己室,与之谈禅。年十五时,有二道人坐其门,说山人有师在峨眉,二百馀岁,恐其堕落云云。久之乃去。顺治丁亥,先生年二十三,以一甲第三人及第,入翰林。二十馀载率山居,仅自编修进修撰,终于史官。性好山水,遍游五岳及黄山、九华、匡庐、天台、武当,不避蛇虎。晚自史馆以病请告,不归江南,附楚舟上峡,入峨眉山,以癸丑正月卒于峨眉之伏虎寺。临化有诗云:“偶向镬汤求避热,那从大海去翻身;功名傀儡场中物,妻子枯髅队里人。”尝自谓蜀相蒋琬之后,在蜀与修《四川通志》,以琬故,遍叩首巡抚、藩臬诸司署前。其任诞不羁如此。
◎隐逸传《宋史。隐逸传》载种放而遗郭延卿。延卿少与吕文穆、张文定游,隐居水南。钱惟演留守西京,常率欧、尹诸公访之。《旧唐书》阳谏议入隐逸,《元史》余阙不入忠义,皆不可解。
◎孔明之学徐庄裕公(问)《读书续记》云:“汉儒为学,能见得静字,惟孔明一人。
学以广才,静以成学。“等语。亦得规模领要。
◎王恭靖公逸事徐庄裕(问)《读书续记》所载名臣六十四人中清古一条云:“王,字廷采,山东沂州人。左都御史,为巡抚,坐忤权要免官。后起为吏部侍郎、左都御史。正德末,士大夫当权竖乱政之后,多营私殖,政以贿成。公门下不受私谒,澹然如布衣时,家无僮仆之奉、田园之适,惟读书课子孙而已。去之日,言官惜而留之。公嘉靖中谥恭靖。近见新修《山东通志》削去公及李襄敏公秉、秦襄毅公名不载,因详著于此(李公谥诸书皆作襄敏。叶秉敬《谥法考》作襄毅)。
按:恭靖公一字东皋,成化进士,以清节著闻。擢南台御史,改北,巡视保定诸郡。进光禄寺卿、佥都御史,总理两淮盐法。浙东大饥,被命赈济,所全活四十万人。巡抚保定,乞罢皇庄以苏民困,孝宗嘉纳之。正德丙寅,入协理院,事忤逆瑾,矫旨罢。瑾诛,起抚山西。时流贼入河东,设险防御,多所斩获。召为吏部侍郎、左都御史,掌院事,风裁清峻,朝廷倚重之。嘉靖初,进太子太保,乞归,卒。
公未遇时,肄业琅琊山寺,夜半有巨手自窗入,类人掌而有毛。公取朱笔书一山字于上,怪哀号乞免,且言:“公贵人,异日当至都宪。”公复援笔书一山字于下,怪乃得出。
公为诸生,与友人胡某同读书别业。夏夜,胡每苦热,公辄言凉,因易地而寝,胡觉清风徐来,都忘炎暑。忽闻有人语曰:“此非王都宪,乃胡教官耳。”
叱之不见,遗二莲叶于榻前。
公赴省试,在途为雨阻三日。逆旅主人子妇为狐所祟,忽三日不至,问之曰:“王公在此,故不敢耳。”比公归,主人以告,求为除之。公书“王在此”四字,令置壁上。狐遂绝迹。
公诸生时,夜读书,有嫌家持枪隔窗刺之,公走避得免,月下窥知为某,阅三十馀年,未尝告人。公后显贵,其人以马差累,求救于公,公略无难色。但笑曰:“某日夜若刺我死,谁当救汝,此后慎勿害人。”其人感泣谢罪。其厚德如此。
◎穆文简论王安石堂邑穆文简公(孔晖),弘治中,乡举领解,出王文成公之门,为理学大儒。
然其学多入禅宗,其古文精劲,自子书出,可匹崔文敏公后渠,如送沈朝绶、送王如行诸序可见。予尤喜其与武城王文定公(道)论王介甫书,今录于此。
孔晖顿首纯甫先生足下:昨在阳明先生坐上,同观象山《荆国祠堂记》,予时未敢谓然者,必象山之意,多为荆公恕;不为人之社稷计,不为天下生灵忧,不为后学虑。恕一夫而不悯天下后世,此何心哉?不然,乃象山之偏见自喜也。
将以正名定罪,释天下苍生之愤,为社稷大计,不当姑随也。大舜殛鲧于羽山,鲧之恶不大于安石,安石之罪浮于鲧。予谓以安石拟鲧可也,鲧名重,安石亦名重;鲧悻直自用,安石亦悻直自用;鲧圮族,安石亦圮族;鲧堙汨,安石亦堙汨,鲧不能除天下之害,亦不能成功;安石祸及天下生灵;生灵何辜?宋之元气,遂不复振,其罪尚为不浮于鲧乎?夫以倾人社稷,流毒四海者,尚取其志,尧舜当取鲧之志矣。何者?鲧之志,欲平水土也。孟子曰:“食志乎?食功乎?”安石之操介,在古人一节之士甚多,未可以一节而掩元恶也。非圣人无法,圣人作《春秋》以训万世,安石独废之,此不容诛矣。安石秉《周礼》,盖功利之心胜也。何者?《周礼》之政,天无旷时,地无旷利,人无旷力,此圣王所以富天下者,尽三才之道者也。安石慕其近似,专以利言,又无管仲之才,所以万无一利,而害不可胜言矣。天下以为君子者,安石恶之;天下以为小人者,安石好之。好人之所恶,恶人之所好,此之谓拂人之性,辟则为天下﹃矣。欲恕安石者,是求为过高之论,恐诬后学不浅。不审聪鉴以为何如?孔晖顿首。
◎穆文简论格物穆文简《大学千虑》论格物曰:“仓颉篇云:”格,量度之也。‘见《文选。运命论》注,此朱程以前书,乃训诂之最古者。以其书久废,故见之者鲜。考之内典,隋智ダ《法华经文句解》分别功德品云:“格量功德。’又云:”格量多少。‘其一篇内,格量字甚多,此又在唐以前者。《大庄严经论》云:“况复如来德,何可格量?’格量之义,古皆用之。而程子未之见,意虽暗合,而解释弗畅,故使圣经难明。然其为说,合于圣门无疑,岂前人所及哉?问:格之训至,可终废乎?曰不可。当云格量物理,以求其至,其义始备。”此解甚新,然文简学近于禅,亦可见。
◎三进士出处本朝进士出身最奇者三人:一予同年任暄猷,杞县人。明末团结乡勇,以御流寇,南渡授官后军府左都督靖边伯。豫王下江南,投诚,遂隶旗下。中顺治壬辰进士,以磨勘被黜,复中乙未进士,官至江西南赣道佥事。一吴李芳,邵阳人。
崇祯己卯举人,粤西时,官至左都御史。投诚,愿以科第进,中康熙甲辰进士。
一钱世熹,五河人。南渡为副总兵官,既而为浮屠。久之,复补诸生,中康熙庚戌进士,年已七十馀,未几卒。
◎杨文公宋王文正公尝言:“昔杨文公有言:”人之操履,无若诚实。‘吾每钦佩斯言。“云云。文公为文正诵法如此。而石介作怪说,乃谓其蠹坏圣人之道,讵不谆哉?
◎王东皋汤阴王东皋(伯勉)官文选郎中,清介有执持,为本朝吏部第一。尝语同官尹澜柱(源进)曰:“宋岳忠武王,吾汤阴人也。王之言曰:”文官不要钱,武官不怕死。‘吾生平服膺斯言,惟求无愧耳。“又曰:”作吏部无他才能,只须守定’不愆不忘,率由旧章‘八字。“
◎宋开之王在吏部,同时以清直称者,南宫宋开之(文运),亦以文选郎内升,归卧不出。魏环溪(象枢)疏荐之,起鸿胪寺少卿。庚申四月,光禄寺少卿缺人,应宋序转,适光禄正卿亦缺,特旨以宋为正卿。后至刑部侍郎,卒谥端悫。
◎薛忠武明鄞国忠武公薛禄,胶州人。其父居海岛,为人牧羊,时闻牧处有鼓乐声出地中,心识之。语忠武兄弟曰:“死即葬我于此。”后如其言葬焉。已而,勾军赴北平,其兄不肯行,忠武年少请往。后从靖难师,累功至大将军,封阳武侯,追封鄞国公。其地至今号薛家岛。
◎苏章事宋人小说载坡公与章题名石壁事,顷见《耆旧续闻》又一事极相类。子厚为商州推官,子瞻为凤翔幕签,因差试官开院同途,小饮山寺,闻报有虎,二人酒狂,同勒马往观,去虎数十步,马惊不前。子瞻乃转去,子厚独鞭马向前,取铜锣于石上戛响,虎遂惊窜。谓子瞻曰:“子定不如我。”旧闻,乃隽李项氏抄白本也。
◎徐公长者宣城徐翁,尚书元太父,官浙江某县典史,偶以言忤巡按御史,受辱扑责,羞愤自免归。时尚书与弟通政元气皆失学,翁每流涕,忽忽不乐。尚书兄弟跪请其故,曰:“而兄弟皆废学,吾无后矣。”因述受扑直指事,复流涕不已。尚书兄弟曰:“儿辈不类,自今愿力学以慰大人心,愿勿悲也。”乃发愤下帷,兄弟相继登第。尚书谒选得某府推官,即直指之家也,心私喜得报父怨。濒行置酒,戚友毕集,候翁出称觞,翁称疾坚卧不起。尚书入,跪问故,且言此行冀得报夙怨,何反不乐为?翁曰:“此吾所以病也,吾为小吏,当日诚不为无过,但直指稍过当耳。且缘渠扑责,激而罢归,教子以有今日,则直指乃吾恩人,非仇也。
汝思报怨,吾所以病。汝往,当以吾言开心告之,尽捐夙嫌,是吾子也;否则非吾子也。“尚书唯唯,翁乃起,尽欢而罢。时直指久失职家居,闻尚书来,恐甚,郊迎尽礼。尚书首述父命,誓无芥蒂,自是情好甚洽。后翁跻大耋,三子皆成进士,两登九列焉。此与蔡确父黄裳濒死,属其子必报陈氏;确既登政路,遂以事置恭公子世儒极典,贤不肖霄壤矣。
◎王伦王伦,宋臣,其死不失为忠义,《金史》不应载,且与宇文虚中同贬,尤非是。
◎张尚书堂邑张蓬玄(凤翔),自明时已为尚书,入国朝为大司寇,年已七十馀。一日,侍宴上前,下阶而仆,世祖命内侍掖以行,出长安门,尚有诏追问能骑否?
徐讽令以礼致仕,遂进所撰《礼经》《乐经》而去。张公在明时,为东林所推,尝自作年谱,谓:“甲申之变,欲死而不得。吏部侍郎孙二如(昌龄)谓己曰:‘箕子不死者,以《洪范》也。公有《礼》《乐》二经,道统在焉,亦箕子之九畴也,何必死?’”
◎盛王赞宝应乔圣任(可聘),崇祯中,以御史按浙江,至金华,遇山水暴涨,舟不得进,索挽舟者。县令盛王赞呼曰:“农忙矣,令请以身挽。”乔遂改而陆行。
仍荐之于朝,时两贤之。此与唐何易于事相类。
◎高文襄新郑高文襄(拱)为相,恣横已甚,至以赐恤大礼大狱,建言赠杨忠愍诸臣官,起用葛端肃、赵文肃诸公,指为徐文贞之罪。其疏有曰:“皇上,先帝之亲子也。议事者,先帝之臣遗诸皇上者也。而乃敢于悖君臣之义,伤皇上父子之恩,非所以训天下也。”云云。此与章一辈小人,倡为绍述之论者何异?
◎石琚《玉堂嘉话》载:金丞相石琚致仕居乡,闻司隶呵导过门,即起立。客曰:“丞相何为如此?”公曰:“参军虽微,朝廷命官也,吾敢不敬?”先曾祖司徒公居乡亦然。
◎元法元宋子贞作《耶律文正公神道碑》云:“河南初破,被俘掳者不可胜计。及大军北还,逃者什八九,有诏:停留逃民,资给饮食者皆死;无论城郭保社,一家犯禁,馀并连坐。由是百姓惶骇,公进说曰:”十馀年间,存抚百姓,以其有用故也。若胜负未分,虑涉携贰,今敌国已破,去将安往?安有因一俘囚罪数百人者乎?“上悟,诏停其禁。
◎张璁毅宗孝静皇后崩,礼官议当循累朝故事,后谥用十二字。张璁独谓当用四字,其党霍韬亦非之,卒用八字。璁寻以病告归。他日,世宗与李文康公时言及此事,亦以为非是。璁以庶僚,躐致宰相,惟敢于负孝宗、敢于犯名教而不之恤,术已售矣。以故主之嫡后,骨肉未寒,虽数字之虚文,亦持之,徒欲以仇孝宗者媚世宗,而卒为世宗所薄。小人用心,竟何益哉!
◎陆完吴中士人,多私其乡之先达,时有曲论。如陆完党于逆濠,最为奸邪,有某者送钱牧斋宗伯入朝,作古诗数篇,历述吴中先贤,致期望之意,陆与焉。此讵可欺天下万世乎?
◎史兵部吾邑旧令史公,讳能仁,河南鹿邑举人。崇祯间,来为县,清正而才,刚柔互用,至今尸祝之。庚辰辛巳,岁大,人多流亡,时邑境甘露降于林木,地生羊肚菜。公赋诗曰:“上天降甘露,遍地生羊肚。饥食羊肚菜,渴饮甘露乳。涕泣告吾民,慎无去乡土。”真仁人之言也。后调繁淄川,迁兵部主事去。顺治辛卯,复至县,虽三尺之童,亦束炬欢迎,至十馀里不绝。可称循吏矣,惜至今未祀名宦。
◎刻言行录顷见嘉靖中锓《文信公集》,乃鄢懋卿所刻;《宋明名臣言行录》,浙人刘廷元所刻,而序则出南乐魏相手笔也。向见故相某公以书诫其孙,谆谆以忠孝为训;而考其平生,大相刺谬,亦此类。
◎伍宁方著书吴人伍宁方袁萃撰《林居漫录》、《弹园杂志》、《续眉山论》诸书,攻李三才,自比于苏明允《辨奸论》。而其于当时台谏所推重定国是者,则徐绍吉、徐兆魁、邵辅忠、刘廷元数人也。其后熹宗之际,皆为阉党。兆魁、廷元至大司寇,辅忠至大司马,绍吉至都御史。崇祯初,定逆案,数人皆褫职定罪,是时袁萃已前殁矣。至其书并攻孙立亭、吕新吾诸公,语尤狂悖。
◎金忠节金忠节公(铉)素精易理,读《邵康节先生集》,手书于后曰:“甲申之春,定我进退。进虽遇时,外而勿内。退若苦衷,远而弗滞。外止三时,远不卒岁。
优哉游哉,庶毕吾世。“至甲申三月,以兵部主事巡视皇城,尽节玉河,时有中官吕胖子同死,二公骨不可辨,其家人遂同葬玉河之岸焉。公少好诵邹汝愚先生诗:”龙泉山下一书生,偶占三巴第一名。世上许多难了事,市人何用苦相惊。“
后果一十八岁领顺天解,忤削籍,大节视汝愚无愧云。
◎姚端恪刑书桐城姚端恪公(文然),真实经济人也。其好生之念,尤出天性。常拈句云:“尝觉胸中生意满,须知世上苦人多。”命诸子各录一纸粘于壁。淄川高世豪,公戊子所得士也,任南郑令,卒官,逋官粮二千馀两,妻子十三人,例当没官。公捐赀数百锾,复醵金代输,高妻子竟获免。好行其德皆此类。公戊子典山东试,闱中得先考功兄卷,异之,曰:“他日必为风雅名家。”
◎遵典集《遵典集》,亦伍袁萃撰,所取章疏,大抵党邪丑正。如赵兴邦攻汤兆京、孙居相,亓诗教攻孙玮、周起元,徐兆魁攻顾宪成,孙光裕攻高攀龙、岳元声,赵兴邦攻吕坤,韩浚攻刘宗周,姚宗文荐徐大化,胡来朝荐邵辅忠、徐兆魁,皆推为千古公论。而刘光复辈之论李三才,尤详哉言之。光复揭内,訾及福清,并及先少师。谓少师以位育颜三才之堂,去有馀幸。其诋毁君子,可谓不遗馀力。
至所标榜,如邵、赵、二徐、及刘廷元、周应秋、吕图南辈,皆逆案中人。而周忠惠、刘念台诸公之死,卒与日月争光。桀犬之吠于君子,何损毛发,徒自秽耳。
若先少师之见毁于光复,先方伯之被摈于亓、韩,今日观之,何啻华衮乎?袁萃自负乾坤正气,然乎否耶?
◎张氏甲寅,闽贼作乱,有陈某妻张氏,早孀,抚孤十二年矣。贼至,题诗壁上,有句云“乾坤此际当自决”,遂雉经。思南守陈君某为作传。
◎双烈灵璧有诸生王餐秀者,生二子,长已娶而病,其妇某氏,侍汤药五年,终始如一日,疾亟,既视含殓毕,遂缢死。其季未娶亦病,妇,某氏女也,随其母来省夫疾,遂不肯归。父母趣之归,曰:“身已字人,嫁不嫁等耳,病如是而秦越人视之乎?”遂侍左右,五日夫死,亦自缢殉之,知县马君骢御()亲诣其家吊祭。
●卷九。谈献五◎鲁仲连新城东北锦秋湖上,有鲁仲连陂,传为鲁仲连所居。按《前书》,《鲁仲连子》十四篇在儒家。
◎辕固新城有地名牛固,相传辕固故里也,未知所据。《前书。艺文志》:《齐后氏故》二十卷,《齐孙氏故》二十(七)卷,《齐杂记》十八卷。辕固齐人,说诗,独不见于班史。史但云:“鲁申公为《诗》训故,而齐辕固、燕韩生皆为之传。或取《春秋》,采杂说,咸非其本义”云。
◎李种放赐告西归,有一高士隐居三世,以野蔌一盘、诗一章赠放,云:“接得山人号舍人,朱衣前引到蓬门;莫嫌野蔌无多味,我是三迫处士孙。”《宋史》列放《隐逸传》中,予尝非之,若此君差无愧耳。近李两经征聘,不出,有古人之风。以理学倡导关中。
◎刘念台先生刘念台先生居常敝帷穿榻,瓦灶破釜,士大夫饰舆骑而来者,多毁衣以入;偶服紫花布衣,士大夫从而效之,布价顿高。会稽令赵士谔问疾至榻前,见其单陋,出而叹曰:“岂意今日得睹管幼安!”万历丁巳京察,韩浚、刘廷元寻怨东林,士谔时为考功,争之曰:“刘大行之清修,人所不堪,此谔所亲见者。”乃止。给事中徐耀使浙,渡江来见,先生辞之,耀曰:“昔人不得见刘元城,以为如过泗洲不得见大圣。耀如徒返,何颜见乡之父老乎?”先生乃见之。其为世所企慕如此。黄少詹石斋祭告禹陵事竣,谒先生,及门者三,先生不见,曰:“际此乱朝,岂大臣徜徉山水之日?”石斋闻之即行。
海宁吴忠节公麟征初第时,常梦至一古寺,有角巾而书碑者,所书乃文信国零丁洋诗。问之旁人,曰:“山阴刘宗周也。”后二公先后殉国。
◎沈文端公商丘沈文端公(鲤)家居生日,族人上寿。时明神宗遣使存问。从弟某私语公曰:“兄位宰相,蒙恩存问;而群从子姓,济济如此,可谓盛矣!”公愀然久之,曰:“弟以为盛,吾方忧其衰耳。”弟愕然问故,公曰:“吾乡宋立庵太宰(纟熏),家法可敬,彼方当贵盛,吾家不及也。顷立庵生日,吾预其家宴,座中子弟数十人,不闻饮啖声。昨吾生日,见诸子弟饮啖,不顾长者,家法如此,是以知其衰也。”后沈再传,遂不振。而宋庄敏公从孙文康公(权),位宰相,文康长子中丞(荦),今为江苏巡抚。
◎商丘三张张,字于东,崇祯庚午举人,潜心伊雒之学,不言而躬行。甲申后,居一土室,不入城市。时为五言诗学陶靖节,书学颜平原。守令欲一见不可得。今七十馀尚在。其兄某,少慕神仙,弃家访道,五十年不归。弟翮,字大羽,面修髯,状貌奇伟,倜傥通轻侠。一旦渡江走大雄,发为沙门,独留其髯,数年,刻期端坐而逝。
◎常给事常若柱,山西人。顺治丁亥进士,改庶吉士,授给事中。居京邸,惟孺人及一老仆供给使,贫不能具饣粥。居谏职数日,上疏劾闯贼伪相牛金星当明正典刑,以雪普天之恨。坐褫,即日赁一车,夫妇共坐出国门,老仆步从。行路皆叹息。
◎李忠定公《世史正纲》于李忠定公殁,书观文殿大学士陇西公李纲卒;于张浚则不书。
又引何彦澄家藏朱晦翁墨迹一帖云:“十年前率尔记张魏公行实,当时只据渠家文字草成。后见他书所记多不同,常以为恨。”揭斯云:“宋之不能中兴,由张浚之逐李纲、杀曲端,引秦桧杀岳飞也。”《中兴宋鉴》云:“张魏公有不可解者二:力攻李忠定,而宁与汪、黄同朝,维扬之变,国危矣,曾微一言声时相之咎,一不可晓也;力引奸桧,使至得政,而宁与赵忠简语不相下,二不可晓也。”
《中兴大事记》云:“使浚移其攻忠定之笔而攻汪、黄,岂不快公议哉!浚徒以有子南轩,至今称为正人,无识者至比之武侯,谬矣。”江右邓左之(履中)著《张浚不当从祀辩》,语载前卷中。
◎秦桧复谥宋宁宗嘉泰四年,追封岳飞为鄂王;开禧二年,追夺秦桧爵,谥谬丑。此天下万世公议。然实韩胄欲用兵,而先有此举也。乃边衅既开,又诛胄以媚敌,遂复秦桧爵谥,则讠孛矣。
◎王东皋逸事王东皋(伯勉)长文选时,内大臣某尝奉世祖皇帝旨,逮工部侍郎张某至部,以旨示满洲尚书韩代。尚书以无汉字,召公至,属书之。公难之曰:“以译字命郎中,出上意耶?某不敢不书;大臣意耶?某腕虽断,不敢书也。”二公皆叹服其有执。公尝宿部,休沐甚少,而选郎章奏甚烦,五鼓启事,视他司为多。一羊裘着之十馀年,毛尽脱,满洲同官聚谋曰:“王长官一寒至此,奈何?”醵金制狐裘一、貂帽一,持遗公。公不受,曰:“伯勉生平不受人一钱,何敢拜公等赐。”
同官公言于冢宰,冢宰力劝,始受。公改御史内升,时都御史以两淮盐法敝,欲举公往。公力谢不可,曰:“内升借补之员,例不奉差;今必以此事相付,从前弊窦,不敢欺隐,以负主上。”遂止。
◎癖阮遥集有屐癖,祖约有钱癖,初不辨得失。后客诣约,有财物摒挡未了,见客至,便倾身障麓。诣阮,阮方吹火蜡屐,叹曰:“未知此生当著几两屐。”神色闲畅。于是胜负始判。阮公高流,何至与钱奴较优劣耶?和长舆亦有钱癖,当时与杜元凯、王武子辈亚称。典午人不顾名教,流弊至此。
◎孙文定戒子益都孙文定公(廷铨)服官居乡,恂恂廉慎。其子宝侗,有高才,侍公京邸,每乡试,必遣归家,戒不得入京闱。尝曰:“吾为大臣,汝又薄有文誉,使或以一第相溷,为结纳之阶,平生廉隅扫地矣。”宝侗至今尚为诸生。文定此一节,真有唐质肃、王忠肃二公之风。
◎杨国忠天宝九载,杨国忠请复张易之兄弟官爵,陆务观诗“何至诏书褒五郎”是也。
此与宋复秦桧谥、明英宗立王振庙同。
◎成相国二世厚德大名成文穆公(基命)大拜后,改作居第,购得民居,有树贞节坊者,令勿毁,其第遂低一隅。其子青坛相国(克巩)大拜后,修家庙,地为前明陈鸿胪之室,有少卿坊适当辟门之冲,当毁。其后人式微,召而告之曰:“吾亦故家也,忝居相位,讵忍坏故家之绰楔。”遂改辟门。其屋当改造,坊久而欹,赖屋以支;修屋则坊圮,乃并其坊新之。人称其两世厚德云。
◎翰林建言康熙问,翰林建言者四人:始则孝感熊相国(赐履),以论时政阙失得薄谴,上亲政,擢学士,不三年,遂大拜。继则庐陵张学士干臣(贞生),谏差满洲大臣巡方,镌二级去,后诏以原官起用,辞不至,再召至京,卒于位。又海陵陈编修雁群(志纪),上书论督抚大吏贪污,又劝上用威刑。上亲鞫,遣戍宁古塔,连及台省数人。又猗氏卫检讨尔锡(既齐),上书条列时政,上御乾清门,奏对,不称旨,既而卫以祖母丧归。归六年,复至京,奉旨调外补霸州判。二十六年,以原官起用。二十七年,特旨升山东布政使。然四君子人品各有不同,熊受特达之知,固不必言。张居王山,与木石为伍,读书刻苦,一介不以取与。卫教授汾西,在姑射山中,虽长吏罕睹其面,皆非陈所及也。
◎韦苏州韦苏州,史失为立传;宋沈明远始补传其生平端末,终亦未详。集中有逢杨开府一篇,“少事武皇帝,亡赖恃恩私”云云。后人遂疑为三卫,而《韵语阳秋》因附会以为恃韦后宗族云云。呓语武断可笑,腐儒之见乃如此。
◎叶忠节叶映榴,字丙霞,江南上海县人。顺治辛丑进士,由庶吉士改部曹,出视陕西学政,稍迁湖北督粮参议。戊辰,武昌兵变,从容拜疏,公服自刭死。奉旨褒嘉,特赠工部侍郎。己巳,上南巡,其子叶敷迎驾。上谕礼部等衙门:“当楚省兵哗之际,叶映榴尽节捐躯,朕心深切悯悼,特诏所司优赠亚卿,兼予恤荫。今巡行江南,见其子叶敷迎伏道旁,弥增轸恻!忠节之臣,应特与谥,以彰异数。
尔等会议具奏。“部覆特□□□□□谥忠节。丙霞,故刑部侍郎有声子,弱不胜衣。在部曹与予为文章之交,尝以虔州围城中诗二百馀篇属予序论,竟未及报。
乃甫脱赣围,复遭楚难,疾风劲草,大节凛然。赠官易名,迥出令甲之外,死不朽矣。
◎姚平仲《老学丛谈》载陆务观姚将军、赵宗印二诗,惜不得姚名字。今《渭南文集》有姚平仲传,庶斋岂未睹之耶。
◎郭希颜邪说明嘉靖中,中允郭希颜以谪外家居,上疏建储,婴世宗之怒,传首九边。后人怜其罪酷,有为请谥者;又或入其疏于名臣奏议中,可笑。按希颜此疏,本以迁谪,妄有觊觎,固不必言。其在词林,见议礼诸臣骤贵,又见相嵩以议兴献王庙称宗得大拜。希颜遂建言,欲黜孝宗、武宗二庙,不与九庙之数;而以兴献上接宪宗,公论恶之,遂以计典罢斥。其人穿窬之不若,而论者不察,犹厕诸直谏之列,何哉?黄毅庵宗伯(汝良)《野纪蒙搜》备详其事,且谓二祖列宗之灵,实褫其魄。此万世公论,论世者之所当知。
◎边尚书弘治末,孝宗上宾。予郡边尚书华泉(贡)为兵科给事中,疏劾太监张瑜、太医刘泰、高廷误用御药,逮瑜等下狱。大理卿杨守随谓同谳诸臣曰:“君父之事,误与故同;例以《春秋》许世子之律,不宜轻宥。”此事与泰昌时孙文介(慎行)论红丸事相类。尚书工诗博雅,为弘正间四杰之一,世但知其文章,而不知其丰裁如此。又先生仲子习,字仲学,颇能诗。其佳句云:“野风欲落帽,林雨忽沾衣。”又“薄暑不成雨,夕阳开晚晴。”而老鳏贫窭,至不能给朝夕以死,则先生清节可知也。
◎王文成王文成公为明第一流人物,立德、立功、立言皆踞绝顶。康熙中,开明史馆,秉笔者訾太甚,亡友叶文敏(方蔼)时为总裁,予与之辩论,反复至于再四。
二十二年四月,上宣谕汤侍读荆岘(斌),令进所著诗文,且蒙召对。中有《王守仁论》一篇,上阅之,问汤意云何?汤因对以守仁致良知之说,与朱子不相刺谬,且言守仁直节丰功,不独理学。上首肯曰:“朕意亦如此。”睿鉴公明,远出流俗之外,史馆从此其有定论乎!
◎仁宗徽宗元臣がが曰:“宋徽宗诸事皆能,独不能为君耳。”《炙果录》记周正夫曰:“仁宗皇帝百事不会,只会做官家。”此语在がが之前,可谓绝对。
◎苏叔党大节宋人议苏过叔党附梁师成,师成妻死,为服缌麻云云,顾略其大节。元袁伯长《清容集》有跋叔党竹石牧牛图云:“小坡竹石,绰有父风,后ヘ定武,骂贼不屈,死之。其气节不坠,光于前人矣。”事详《挥麈录》。刘后村跋小米画云:“叔党之才,百倍元晖,元晖至侍从,叔党死小官,命也夫!”《挥麈录》又载叔党,政和中,召入禁中画窠石,而终不遇。
◎武陵起复予尝谓杨武陵夺情事,后人论之过刻。闻之山长教授(岱)云,其父客严首升、周圣楷辈,为武陵所抑,遂腾谤书。又当时与黄石斋先生矛盾,故论者多少之耳。予按《礼。曾子问》云:“子夏问曰,三年之丧,金革之事无避也者,非与?子曰:吾闻诸老聃曰:昔者,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。”注曰:“鲁有徐戎作难,丧卒哭而征之。”《公羊传》,闵子要经以赴公难,退而致位,以究私恩。
《春秋》亦纪晋襄公墨之事。汉唐以来,遂有起复之礼。《能改斋漫录》云:“前汉翟方进丧,既葬,二十六日除服,起视事。后汉桓焉为太子太傅,以母忧自乞,听以大夫行丧;逾年,赐牛酒夺服。”宋王性之《默记》云:“本朝不独宰相,即百执事,皆起复,惟富郑公以太平而辞。儒臣如杨大年、王元之、晏元献,皆未持服。富公之后,如陈升之亦百日起复。此盖朝廷体貌,况在兵革之际。”
云云。按已上诸公,非尽有金革之事,若武陵则金革之事也。顾论者不责彼而责此,何欤?又考明初名臣,亦多起复,至罗一峰论李文达后,此风始息。夺情固非美事,然南阳以一峰,武陵以石斋,独受恶名,则不幸也。
圣楷,字伯孔,湘潭人。有才名,后为献贼伪常德知府,发掘杨相祖墓最惨,卒为献贼所杀。
◎真谛《乐郊私语》载,杨琏真伽至海盐州,寓城北德藏寺,欲发掘陆左丞、朱提举妻女之墓,寺僧真谛闻之,怒形于色。杨五更肩舆拥众出,真谛忽起,抽韦驮杵奋击,从者数百人不能拒。人见真谛于众中超跃,每逾寻丈,捷如鹰隼,杨大惧遁去。后二年,真谛行脚峨眉,不知所终。此僧殊快人意,但恨不在贼髡发诸帝陵寝时耳。
◎浙江人物《西园杂记》论两浙人物,刘文成为谋臣之首,宋文宪为文臣之首,方正学为忠臣之首,于忠肃为功臣之首。宸濠之变,孙忠烈首输忠死节,王文成首倡义勘乱,此皆韪也。独谓世宗之初,张罗峰首建议以成大礼,此所谓貂不足,狗尾续者耶。
◎两薛居正五代宋初有两薛居正。其一钱唐人,仕吴越武肃王,官太尉,卒谥贞显。
◎神鱼井何腾蛟,字云从,明末以都御史抚楚。其先山阴人,戍贵州黎平卫,遂为黎平人。所居有神鱼井,素无鱼,腾蛟生,鱼忽满井,五色巨鳞,大者至尺馀,居人异之。后腾蛟尽节死,井忽无鱼。
◎野纪蒙搜黄毅庵尚书(汝良)作《野纪蒙搜》,明二百馀年间大事稍备,其持论颇正。然不可解者二事:其一谓李西涯与刘文靖、谢文正为三仁;其一嘉靖初大礼议,主张、桂辈而诋杨文忠也。
◎吴康斋李文达世论吴康斋太刻,《野纪蒙搜》云:“与弼以布衣老儒,一旦授五品侍从,人皆诧为殊荣,宁复过望。盖与弼之聘,荐自石亨,亨小人,后来败露,舆论推求,能无为盛德之累?如蔡邕受知董卓,遂丧生平,故不受耳。与弼好遁不污,见险能止,见地优于杨时多矣。”此论甚公。《蒙搜》又云:“王文恪评李文达云:”国朝三杨后,得君最久者,无如李贤,亦能展布才猷,然当时亦以贿闻。‘云云。文达相业,视三杨有过无不及。后王亦入阁,相业如何?勿亦不自见其睫乎?“顷见施愚山(闰章)在史馆作《文达列传》,颇致微词,不敢谓然。施或未睹毅庵此论耳。
◎司空表圣史谓司空表圣躁于进取,前人辨之屡矣。考《一鸣集》有《答孙书》,益证史官之妄。书略云:“古之山林者,必能简于情累,而后可久。今吾少也,忿然不能自胜于胸中,乃不诚于退者,然亦穷而不摇,辱而不进者,盖自审已熟,虽进亦不足救时耳。彼一饭之罄,或请济于其邻,虽童子不可以空器绐之也。矧当艰否之运,吾君吾相,方以爵秩来天下之贤,将与之共拯,其可沽虚而白售耶?”
又云:“愚虽不佞,为士大夫独任其耻者久矣,其可老而冒之耶?韩吏部激李桂州之必行,责杨道州无勇,虽致二贤,适自困,亦何救于大患哉?”观此书,躁进者肯为此语否?史之妄,不辨可知。
◎岘山幢宋人题名襄阳岘山羊公祠,有石幢一枚,凡六面,高六尺,每面阔九寸,有盖有座。
一面直书,下第一行刻“使帖襄阳县”;第二行刻“准庆历七年十一月六日,中书札子,襄州奏当州城南五里,有岘山一所,上有古祠碑,又有晋太傅”;(已下俱磨灭,仅存圣旨字)末行上存“帖到速采石”,大字书刻上件。其四面界作六层,刻诗,下题名。又一面大书题名。又幢一,卧岘山上,其文可辨者十三字,曰:“石于山巅,播清芬而不巳”,馀尽漫漶。末云:“开国男张九龄撰。”
前一幢诗可辨者三首。尚书工部员外郎直龙图阁知襄州事王洙七言古诗云:“襄阳南出大路奔,小山曰岘名特尊。山形卑{隋山}不峻极,屹若巨首临江。
大山半宫不成霍,绝水阙左非为。且巅戴危石,箕踞曼衍罗芳荪。汉流长骛滨其足,东望氵尔迤皆平原。槎头下瞰罟集,蔡洲近眺田园蕃。何物兹山匪秀出,得使今古闻听喧。自昔羊公好登览,山名直为贤者存。鹿门望楚镇区境,凤林冠盖延山樊。丹岩翠壁互幽胜,日月亏蔽烟岚屯。公胡遗彼而乐此?谈者未始聊诊纶。吾谓圣达竟超豁,高览便欲周乾坤。孔登泰山小天下,阮升广武蚩竖(缺一字)。会稽探穴禹书出,之罘望海云涛翻。此中风景亦虚远,极目见尽江山源。东吴未定劳机策,置酒啸咏纾劳烦。数顾温甫恤躬后,誓将百岁游精魂。
对公盛德与山永,正唯湛辈如公言。今兹去公仅千载,凛然英气犹轩轩。我来追古一长息,旧迹废毁成悲吞。民豪占山童其木,嘉植不得容本根。利取薪苏积桊,粥之陶航供烧燔。羊公无庙忽不祀,但纵淫鬼歆牲蘩。中亭有碑即堕泪,至今观者怀仁恩。于民何诛不足问,非民忘德由官忄昏。下教里邑复祠宇,叙诸祭典跻之元。思仁爱树恭所茇,禁止樵伐修需垣。且欲王命得守固,誊言状事驰九阍。书闻天子(缺一字)报可,金石款刻垂后昆(缺五字)。遗爱,勖尔风化常(缺二字)。“给事中知蔡州事吴育绝句:”羊公千载得清吟,芳迹虽遥契昔心。更与岘山为故事,凛然风格照来今。“尚书屯田员外郎知光化军事李宗易律诗:”叔子祠荒岁已深,异时贤守重登临。岘山岑寂瞻风概,汉水灵长想德音。
奉诏始闻新缔葺,有知那复叹湮沉。又刊翠琰留南夏,先后功名照古今。“其端明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李淑诸人诗,皆缺。已上每面十一行十二字。名字可辨者范仲淹、李淑、吴育、刘敞、李宗易、张去惑、孙抗、韦不伐、李康伯、贾黯、裴昱、马云、黄通、连庠。
又宋人饮饯题名甚多,知名者张唐英、赵德麟、魏道辅、岑岩起、李方叔。
已上凡七则。大者方员径寸,小者杀其半,字画端劲,非俗书也。
予以康熙壬子过襄阳,徘徊祠下,未及摹拓,止录诸公题名。予门人淮阴张力臣(召),有嗜古之癖,辛亥过襄,曾有拓本,顷索之略录如右。
◎苏汝霖陈光龙广西孙延龄、马雄之乱,死节者:前则巡抚马公雄镇、富川知县刘公钦邻,后则巡抚将军傅公弘烈。又有间关贼中,百折不回,乃心王室,如提学道佥事苏公汝霖、平乐县知县陈公光龙,亦疾风劲草也。苏弃家逃至肇庆,军前题补布政使,部议以品级太悬不允,苏寻死于粤。然军前题补品级相悬者,不可胜计,如胡一琏以佥事题补布政使是也。独苏格于部议,可叹!陈仅题授梧州府同知,寻以病请;一妾邓氏,一子粤郎,皆死犭峒中。读其与袁太常书,甚可悲也。苏,字鹤洲,石埭人,壬辰进士。陈,黄陂人,举人。
◎王秋澄王秋澄先生(教),万历中,官吏部文选郎中,力持公法,政府权,无所措手。继者为顾泾阳、孟云浦、冯思豸(生虞),皆效之,遂相继黜逐。伍袁萃《林居漫录》云。然又尝荐起邹忠介、赵忠毅诸公,为正人所倚。先生,吾乡淄川人也。
◎王邦直王邦直,字子鱼,又字东溟,即墨人。以岁贡官盐山丞,上疏罢归。殚精声律之学,聚书千百卷,坐卧一小阁二十年,成《律吕正声》六十卷。其说谓君声最清,管以三寸九分,本《吕氏春秋》,其数配之,扬子云《太玄》,缕析比合,而以诸家九寸之说为非是。万历甲午,诏修国史,翰林周公如砥上其书史馆,深为大学士南充陈公所叹赏。周公云:“班固《律历志》载即墨徐万且氏治太初历第一。而子鱼追配之于千载之后,其外孙黄御史宗昌序刻之。”康熙十八年,予在明史馆,亦上其书。
◎杨襄毅蒲州东门外,有两阜蜿蜒,形家相传,以为贵地。杨襄毅公(博)为吏部尚书时,命堪舆择吉壤,得此地以告。公曰:“此关阖郡文章科第,我曷为私之?”
即于其地建文昌祠,人皆服公厚德不可及。后公长子俊民,官至户部尚书;第四子俊卿,官锦衣;馀三子皆官监司。俊卿子元祥,元祥子世芳,皆官詹翰。世以为公厚德之报云。元祥未弱冠,登第入翰林,早死,母哭之恸,一夕见梦曰:“母勿过伤,儿当复来。”未几生遗腹子,即世芳也。未弱冠,亦登第,入翰林,母犹及见之。吴天章雯说。
◎大椿堂蒲州有大椿堂,为杨襄毅(博)、王襄毅(崇古)、张文毅(四维)三公读书之所。其后三公相继登进士第:一大拜,一至吏书,一至兵书。张,即王之甥也。山西至今传为盛事。
◎黄诗黄先生端伯,江西人,精禅理。少时,见其《瑶光阁集》一卷,皆宗门语。
乙酉,以给事中殉节金陵,将授命,有报恩寺僧一轮趋过,黄呼令代书一绝云:“对面绝思量,独露金刚王。若问安身处?刀兵是道场。”书毕,从容就义死。
此诗载《甲乙事案》。
◎两萧后辽圣、道二宗,享国皆最久,皆有宫闱之变。圣宗仁德皇后,善琵琶法。天后耨斤诬其与琵琶工燕文显、李文福通,投书圣宗寝帐。圣宗不之信,其后竟为耨斤所杀。道宗宣懿皇后工诗,尤善琵琶。耶律乙辛诬其与伶官赵惟一通,构死。
才艺足为妇德之累,况可耽音乐乎?仁德事载《契丹国志》,《辽史》本传不载。
宣懿事详《焚椒录》。
◎王若之王若之,字湘客,益都人。明南京户部尚书基冢孙。为人潇洒疏诞,有晋人风致。工尺牍,好弹琴,善五言诗,尝刻《尺牍五言》四卷。以门荫入官,仕至长芦都转运使。南渡,官金陵。大兵渡江,若之转徙,寓姑孰佛寺,以书画鼎彝古金石文字自随,车尚兼两。洪文襄公(承畴)谕之降,不屈死。王所宝古琴名桐笙,今尚在其家。
◎徐铉南唐以徐铉使北,请缓师。后主曰:“卿行,当止上江救兵,勿令东下。”
铉对曰:“今社稷所赖,惟此救兵,何可辄止?臣此行未必能纾国难,但置之度外耳。”此不惟纯臣之谊,亦识事机。后金人围汴京,唐恪、耿南仲辈专主和议,止各道勤王兵,遂致二帝北狩之祸,非铉之罪人乎?
◎李师中苏明允预识荆舒之奸,人皆服其先见。同时李待制师中,因邸吏报包希仁参政,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。师中曰:“包公无能为。今鄞令王安石者,眼多白,甚似王敦,他日乱天下,必此人。”明允拟之王夷甫、卢杞,师中拟之王敦,其识不相上下,皆不减张安道、吕献可。今人但知老泉,何也?
◎马马,字御,一字宛斯,济南邹平人。顺治己亥进士,仕为淮安推官,终灵壁令。生而清羸,博雅嗜古,尤精《春秋》左氏学。撰《辨例》三卷,《图表》一卷,《随笔》一卷,《名氏谱》一卷。又著《绎史》,凡分五部:一曰太古(三皇五帝,计十篇)。二曰三代(夏、商、西周,计二十篇)。三曰春秋(十二公时事,计七十篇)。四曰战国(春秋以后至秦亡,计五十篇)。五曰外录(纪天官、地志、名物、制度等,计十篇)。合一百六十篇,篇为一卷。始开辟原始,迄古今人表,其书最为精博。时人称为马三代,昆山顾亭林(炎武)尤服之。康熙癸丑岁,卒于官,灵壁人皆为制服云。
◎芜湖烈妇江南初入版图时,有裨将于芜湖掠一妇人,义不受辱,衣服上下,缝纫周密,其夫访赎之,主将坚不许,妇悲愤投水死。至晚泊舟,舵前有声,则妇尸已在,次日泊舟复然,以篙逐之,俄顷复至,又次日复然,乃舁而弃之岸。月馀,此将在船头纳凉,忽大叫曰:“妇又至矣!”翻身落水而死。
◎二尹成化间,历城尹恭简公()为小人所挤。尹直著《琐缀录》,尤极诽谤,其书久行于世,至有不辨二尹邪正者。一日,阅李文凤《月山丛谈》,公道较然,因录于左方:李云“成化末,小人用事,南昌李孜省,挟左道干进,位尚书,掌通政司,托言神降,有‘江西人赤心报国’之语。以太宰历城尹公,不右江西人,乃计谋极力挤罢,而用丰城李裕代之。及荐泰和尹直入内阁,起永新刘敷长宪台,高安黄景贰礼部,四人皆世称寡廉鲜耻者。而新建谢一夔、安成刘宣,俱不保晚节。一夔进工部尚书,宣贰吏部,物议沸然不平。独服于江何公乔新,节行介特。未几孜省诛死,直等相继免,公论始明”云。当时谣曰:“公道不如王恕,选法不如尹。”
◎张昭张昭,济南蒲台人,忠义前卫右千户所司吏。英宗复辟,石亨、曹吉祥等恃宠卖官,至三千馀员,昭奏之。直隶、山东大饥,复上书言六事,上皆从之。后任南昌府司狱,学士张元祯谓之曰:“君昔三疏,位卑而议论甚高,官小而事业则大。已写入金,令名无穷矣。”《蒲志》出庸手,恐遗此公。因读《月山丛谈》,录之以存其人。
◎图文襄厚德大学士谥文襄图海公,既定平凉,军中论功,取诸将偏裨士卒记功牌报部;记过牌悉聚焚之,不以语人。其厚德如此。子诺敏公,今为刑部尚书,人以为阴德之报。前宝鸡令高君某云,在军前亲见之。
◎钧阳二老一日,与客谈及逆瑾时阁老刘宇、曹元、不知何许人?及考列卿年表:元,南直隶含山人;宇,则河南钧州人,与马端肃公同时同里。马公勋德如泰山北斗,至今人称钧阳公;而宇曾不得比于蚍蜉之细。官位之不足重人如此。
◎光孝寺铁塔文广州府光孝寺有铁塔一,乃刘钅长所造。上有文曰:“大汉皇帝以大宝十年丁卯岁,敕有司乌金铸造千佛宝塔一所,七层并相轮莲花座,高二丈二尺。保龙□有庆,祈凤历无疆。万方咸底于清平,八表永承于交泰。善资三有,福被四恩。
以四月乾德节,设斋庆赞。谨记。“后列中官姓名(予《广州游览小志》别详之)。
◎三帝陵诗“一路荒山秋草里,行人惟拜汉文陵。”唐人诗也。“四十二年如梦觉,春风吹泪过昭陵。”宋人诗也。“祠官如可乞,长奉泰陵园。”“先帝侍臣空洒泪,泰陵春望已模糊。”明人诗也。文帝、仁宗、孝宗三君,德泽感人之深如此。
◎至诚古来名臣多矣,然千百年后,读史至诸葛忠武侯、司马文正公之薨,辄感动流涕者,至诚为之也。
◎朱忠庄公遗疏明中丞朱忠庄公,讳之冯,本名之裔,字德止,号勉斋,京师人。金忠洁公铉,其妹之夫也。二公平日以理学相砥砺,后皆死甲申之变。公子丁未进士敦厚,示公殉节时遗疏及家书各一通,敬录之。疏云:“我国家金瓯全盛,不谓人心离散,财用困穷,一至于此。此臣之所为痛哭流涕也。臣力已竭,臣罪滋深。南望九叩,一死以报我皇上。念我太祖高皇帝功德高厚,我皇上忧勤独深,历数无疆,中兴可待。唯以收人心、培节义,二者为先务而已。收人心在爱民力,爱民力在拔廉官,此《大学》所以反复于用人理财也。我朝士气原振,自逆摧折,遂致廉耻风微。从来仗节死义之士,多在敢言极谏之中,此宋朝所以待士仁厚也。”
云云。遗书云:“吾弟吾儿,读书须读经世书,占毕之学无用也。吕新吾先生《呻吟语》,不可不读。我以死报国,此心慊然,朝闻夕死,原无二也,勿以为念。”公死时,有宣府诸生姚时中,同日自经于学宫。
◎在疚记忠庄朱公著《在疚记》一卷,语多精诣。略载数条于左。
深山静坐十年,使习与性离;尘世顺应十年,使外与内合;为学之事,或几化矣。
人自昼至夜,当知何所事?知者,则性命生死俱了。
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,即是仕止久速。
古之人修身见于世,非诚不能,诚则贯微显、通天人;一世不尽见,百世必有见者。
纪纲之坏,存乎风化;气节之坏,存乎培养;人心之坏,补偏救弊,存乎执中;约言之,存乎朝廷。
圣人之死,还之太虚。贤人即不能无物,而况众人乎?
实变气质,方是修身。
士憎兹多口,则何以故?曰:持介行者不周世缘,务独立者不协众志;小人相仇,同类相忌,一人扇谤,百人吠声。予尝身试其苦者数矣。故君子观人,则众恶必察。自修,惟正己而不求于人。
待小人尤宜宽,乃君子之有容。不然,反欲小人容我哉!
中者不落一物,庸者不遗一物。
随事无私,皆可尽性至命,而忠孝其大者。
平日操持,非实试之当境,决难自信。
隐恶扬善,圣人也。好善恶恶,贤人也。分别善恶无当者,庸人也。颠倒善恶以快其谗谤者,小人也。
赴大机者速断,成大功者善藏。
同是中庸,而有君子小人之别,微矣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