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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寒山帚谈》了义八明 · 赵宧光

尝梦与人论字法,忽见持字,彼人不解。余于梦境为之解曰:乃古人作文字之本体,释为持字。凡文字以一笔持之,譬之文词犹一篇中之正义,一联中之眼目也。其变者,若众横中一直,稿草中悬针之类。又若众长独短,杂侧加点,又其变之奇者,未可以绳墨拘也。但安此一画,意在笔前,宜长者墧乎其长,宜短者墧乎其短,但不可欲短不短,欲长不长。严氏弹诗,所谓拖泥带水便不是诗,论字亦然。

正法以一笔担之,有二笔担之者,变也。如辛、二字。辛字以下画担其上二笔,必缩以让其下,若上画先长,则首尾不称矣。字以上次画担其下二画,必缩以让其上,若下画亦长,两大不胜矣。宇宙二字,宇以五担,宙以三担,可以类推。书法详言永字八法,似未得其要领也。凡字不出五法,上有上法,下有下法,左有左法,右有右法,中有中法是也。一言蔽之者,都会是也。作十分字,都会在四五是也。至其流变,不可胜纪。汉有汉法,晋有晋法,唐有唐法。一代之中,官家有入院体,学士有金石文,作者自得之。至若一点一画,殊形变貌,或上锐下圆如瓜子,或起止流转作凝云,或作横画,或作直竖。有掷笔得者,有钩锋取者,有刺而得者,有打而得者,有拂者,有引者。凡此之类,无所不至,随宜措置,借势成形,自有完局。必如书法所言,则点点依其使转而后谓之书乎,如此则不特百家同轨、万手齐匀已也。设一人之书,字字如此,画画如此,点点如此,纵令大佳,见之可厌,尚可称文人之书乎?书奴计功可耳。米芾言蔡襄勒字,沈辽排字,黄庭坚描字,苏轼画字,臣刷字。五人亦微近一偏。欲去此病,各求对治之药。对治之药不必仙山灵草,即就毒药中求,自有活人妙用,牛溲马勃,神医所不弃。

势从内出者已得也,从外作者未得也。已得则无论大小短长、平直倚侧,无往不佳,锺、王诸人是也。未得则临卷结构,思前算后,其书稍不方正,大半体解矣,智永、孟頫诸人是也。

化工之妙,无论取大作小,取小作大;亦无论取欧作虞,取虞作欧,即汉、魏可以作晋、唐,晋、唐可以作汉、魏。推此微言,取篆、隶作真、草,取真、草作篆、隶,以至取文字作绘画,取绘画作山林川泽,何尝异轨。

古人学问无穷,故作字无有定体。右军署名无一同者,非有意改作也,因其学进,不觉其自变耳。常与绘画之士谈画,但须写景,莫须写画。写画有尽,写景无穷。景无穷,学尤无穷也。书道与画正通。

凡字先作稿,即不得佳书,兴尽故也。鄙言恶楮,即不得佳书,兴不到故也,乃有不韵之客谓难其事,大不然哉。未始不勉应人,徒增世间一可憎事。何所取之,戒勿更作。

书不择笔,乃名家入神妙用,如释氏学不曾嚼着一粒米,不曾挂着一丝缕。苟非此道透彻,不能解此大话。尝状好酒之徒,见酒辄饮,不问浓淡甘酸,醉而后已,乃是真好。若拣择佳酿,即非真酒人也。又如好色之徒,嫫母、无盐,欣然相悦。昔曾听此辈人言,凡具形体,即具好恶,相与悦时,只想其好处,自足动情。又如真好闲适人,一丘一壑,盘桓自不能舍。若待婚嫁毕,而后游五岳名山,此向子尘心未断,未可与言真闲适也。巢父不必代庖,此中真实开眼,即后见得真手真文字,好恶如别苍素,何暇择笔然后定其妍媸乎?皮相之人,别论可也。

书家有专攻古人一帖者,此骨董匡,非书也。有专熟自己一家者,此佣工调,非书也。何也?妙不在彼帖,亦不在此腕,骊黄而外,方是妙境。

未入壳繂者,作时笔笔用意,书成字字无情。已入壳繂者,作时字字无心,书成笔笔有法。

谓骨胜肉则可,去肉偏胜,字则不成。譬偏于肉而强之,骨亦佳,偏于骨而强之,肉亦佳,乃是大方。若但能此而不彼,纵八法具,终非法器。

论书而言好某家,即非真赏鉴。学书而言学某家,即非真学力。以至好篆隶,好真草,或独善大署书,或独善小楷字,皆非真好恶者也。果能真知焯见,则目中自有佳处,任其短长肥瘠,雅俗古今,无所不可。应趋者取于造次间,应避者惩于得意处,如此了义,方是知书。

识得败笔,一生不误;败处为功,一生不窘。法如禅机,笔如辨才,处处生涯,头头活泼,方是流转不穷。

字法了义,非言可竟。若详说之,会须刚柔相经,权正相兼,平险相措,筋肉相着,古今相参,圆阙相让,纤涩相宣,理事相符,意兴相发,必如是而后字法能事尽。一于刚则不和,过此乖矣。一于柔则不振,过此靡矣。一于权则不典,过此野矣。一于正则不韵,过此腐矣。一于平易则不奇,过此鄙矣。一于险怪则不律,过此贼矣。一于筋骨则不情,过此疏矣。一于皮肉则不力,过此俗矣。一于古则不妍,过此死矣。一于今则不雅,过此市矣。一于圆则不逸,过此描矣。一于阙则不庄,过此残矣。一于纤则不文,过此弱矣。一于涩则不媚,过此枯矣。一于理字义。则不通,过此束矣。一于事字体。则不合,过此坼矣。一于意结构用笔。则不玄,过此滞矣。一于兴格调。则不韪,过此狂矣。

拾遗

汉晋遗迹,即名家临摹,已失故步,数翻而往,面目全乖。至于小楷,每帖各别矣。犹然属之一人之作,作真迹想,是邪,非邪。若谓古人诸体悉具,用意不同,亦或有之,未尽然也。何以见之?按淳化十七、兰亭诸帖,虽有小变,望去自然一家之作,何尝如小楷诸篇之豪不相类乎?如是判断,则今时所传诸帖将尽废乎?是又不然。汉晋人书法,法皆具,后世名家各得一偏,再摹再勒,若出两手,皮相虽殊,骨胳自在。具眼者取资不薄,但直认作汉、晋对面,一步一趋,此梦中梦耳。会须多阅名帖,虚心赏鉴。若识量不足,则资访前评,内外加功,无有不得者矣。目中爰然有汉、晋人真面目,其肥瘦古俗,辨若苍素,然后临仿。岂惟异迹不殊,即恶刻皆明师也。──临仿

作书不必因字大而加笔,不必因字小而减笔。颜鲁公东方朔像赞冈八等字,何尝单弱。虽其取法右军,仿楷作署,然而亦其胸中不为大地所慑耳。元人蒋冕作小字千文,苟可借者,尽削偏傍。知后人局量不广,自呈其短。请须自宽,然后游刃。──学力

古今临摹取舍,绝然两途。古人不畏无笔势而畏无结构,今人惟笔势自务,而不知结构为何物。毋论唐摹晋帖有结构无笔势为佐证,按淳化、太清二帖,即不过同朝百年间物耳,取舍顿异,何有于今日乎!竟不知笔势人人可以自取,结构非力学则全不知也。今不逮古,何言待辨。──格调

夏已前文字别一世界,周、秦、汉别一世界,分隶草真别一世界,心思智虑,器用取舍,无一物相通。使周秦人作云英蛟鹄,坐见其废;唐晋人作大籀、小斯,判亦徒然。何后之俗竖,握今时纸笔,描成物怪神妖!──格调

状分隶恒言蚕头燕尾,又曰斩钉截铁。邕、邈当其前,繇、鹄得其后。虽然,古人作字,一字之中少画得其前,多画得其后,主画得其前,从画得其后,偏于前则不清,偏于后则不合。不清乖时,不合乖法。乖时可,乖法不可。俗眼反是,夫复何言。──权舆

不知字学,未可与作篆。不知篆书,未可与作印。作篆可,全篆不可;作印可,全印不可。全篆谓小大长短,全印谓红白阴阳。短篇可,长篇不可;白篇可,红篇不可。──权舆

今不逮古,当缘其情。常论印章何尝不着力趋步汉人,而十不得一者,犹之南人讲经,时时系念敲打官话,即有妙意,因之阻塞。非若京都辇毂间,人但须一心析理,随口而出,如流水行云,任其纵横,可以满志。所以后世刻印,即能刻者不能书,能书者不知字义,审义者不能博采,能采者不知邪正,能正者不知变通。人心几何,百计汇集,顷刻取办,何以得佳。然则如何而可,请加学力,徐徐动手。──力学

古今法帖,别其功过,定吾取舍,否则去就褒贬皆不得其当矣。古帖善本无论矣,即不善本,亦大胜时帖。何也?人人当家,字字师范也。后世诸刻,恶本无论矣,即名世善本,不堪比并前作。何也?所采未必当家,所刻滥及题跋,并其恶俗印章及观者恶札名姓都厕首尾,枉费无益,此何谓也。虽然,时帖佳本,妙在名家手裁,镌工精核,此其所以不可阙耳。若文氏之停云馆,因待诏、国博、掌故上林卫晖,诸公父子祖孙为翰墨渊苑,海内以名迹求赏鉴者之所必遵。于是出其馀资,手自摹勒,倩章简甫、吴才鼎诸良工,耳提面命,精一为之。稍不称意,即从刊削,不惜数四,恰情无忝,然后入卷,居然为明兴第一流。前无作者无论矣,后之继者亦未睹其人也,可不宝诸。──评鉴

法书首尾题跋鉴赏诸文,亦不可少。但谓之古玩奇珍则可,刻入法帖则不可。佳者犹之试官取士,及髦俊立朝之日,试官何有;不佳者犹之问官鞫狱,囚犯的决之顷,问官何与。──材用

古字直,今字曲,时也,习也。小儿直,老人曲,势也,趋也。学则直,不学则曲,正学也。学古则直,学今则曲,俗学也。唐已前字未始有曲,唐已后字始开曲之门户。李北海、柳公权为时俗之祖,从此而往,惟曲是遵矣。流毒至于胜国诸人,谓曲为妙境,直为简率,故学者但悦时俗名家,谓为近人,置古雅法帖投之于高阁。如是颠倒,沦于肌肤,入于骨髓,即使晚岁省晤,猝难拔其深根,可不慎欤!──格调

诗人论云:诗直词曲,可夺诗乎,不可也;绘曲文直,绘能夺文乎,不能也。故曰弄笔逞妍,谓之画字是也。时俗人尚曲毋论矣,吾家承旨自谓深于此道,惟右军是遵,右军何尝有此忸怩巧弄乎!智永虽有一分俗气,俗故书家大忌也,比之忸怩尚末减。──格调

字有难作者,但可作时俗体。胸中未有佳字,名家未之前作,无可师资,一时构思不及,须数四揣摹,思之不得,不妨阁笔。一时苟就,不妨改作,改后继得,不妨再更。其间会心处,真不可言语形容,到此自知。白仙翁尝论画竹云:不至意穷,不入妙境。庖丁满志,蒙庄而后,直至今日。──了义

凡为学,为魔所中,不须痛惩,还须学力,足以胜之。往往见自负于晋而陷入波折飞扬者,时俗魔也;自负于汉魏而陷入皮相粗迹者,村俗魔也;自负于奇古而陷入爪牙张露者,野俗魔也。故学晋当知晋韵由古雅来,学汉、魏当知汉、魏由八分、章草来,学奇古当知奇古由字义形意来。苟无是学,即勿恃才,恃才之过,逾于无学。无学不过浅近而已,恃才弄出许多丑态,如何令人不呕。学与无学,识足以持之,不妨从容中道。──了义

作字者落笔失所,勿因失而改辙,腕中自有得所处,可以振救。观字者评此败札,须原情而赏鉴,眼中自有不败处,可以取裁。──评鉴

古帖即不甚知名者,必有可取,后世知名士亦远不逮。虽云时代下趋,亦作用有异两限之耳。何谓作用,古人重事,不善不止,故必有自得处,自得乃真实妙境,自足师资。今人逞才,稍可即骄,故无非慲人之作,慲人则一团假面,乌得不憎。──评鉴

学时笔,笔仿古;成功字,字自作。但仿古如学究讲诵,而自作如狂狡无仪。──了义

时人语言,言不由衷,即甘何益。书生文字,字非自作,虽好何干。故谄语临字,君子耻之。──了义

汉摹印虽云雅俗互用,然其法度位制有不易者在,别详之刻符经叙例,长笺一百七七五卷。无论矣。俗刻章法,上下交错,左右撑拿,可憎特甚。

友人戏曰:搭夜航人,肩磨背擦,稍得一隙,两脚伸来,何以异此。余亦云:昔昆氏有断弦不续而专房越僣者,亲知戏曰,谁教他座子空闲,不自觉其尻髀辗上去矣。闻者一齐喷饭,正是俗印章法。──评鉴

或倩善印者刻一引首示余,评鉴颇不佳,曰:彼非良工欤?曰:无出其右者。曰:何以不称?曰:古无引首,无可师资,故不称。曰:人苦无能耳,能则何必效颦而后称善乎?余曰:譬高才博学娴于词赋矣,请作公车章句,能入彀否?引首之例,汉章非其类乎?──临仿

客问:世人皆好,子总不好;世人皆不好,而子总好,何居?曰:粗工造器,细工磨括,尚笔书似之。造磨俱粗,髻工色泽,尚墨书似之。器髹并恶,洒拂得所,镌摹粗到书似之。彼三种书,识者见之憎,俗人见之赏。──评鉴

凡字纵则疏,拘则怯。大小先后,各有分量,始可与言书。庄子:大智闲闲,小智间间,大言炎炎,小言詹詹。此公逍遥,从人间得之。──了义

作字须取四馀,勿取四极。有馀墨则赡,有馀笔则清,有馀楮则泰,有馀意则安。墨极而浊,笔极而鄙,楮极则窘,意极则危。──了义

熟烂字法,不可令初学者效颦,犹之杜甫诗、韩愈文未始不好,若圆熟诗文,先落肺腑,出词吐气,不免尘腐。因其磨砻圭角,以恰好夺俊逸,如布帛菽粟,虽生人必资,市奇者不顾。若夫率意成家之帖,人人具一出入,作者述者,取舍自由,患不知趋避耳,不患他人得失也。──临仿

用笔须淳,不可杂出。金石款识之杂出者,法未定时之作也,定则规矩制度一毫不可逾矣。古文用锐,倒薤、柳叶用捺,大小二篆用圆,刻符描印用方,刻符借古,摹印借篆,分隶、徒隶方圆任取。分隶有定局,徒隶无拘关,无拘关中而能辨得有法度处,方是杰作。否则狂奔肆逸,全不成文,即有可观,狐狸跳梁耳。──格调

恶人斋戒,可祀上帝;嫫母束修,无辨远人。浊海生紫澜,乱山成青碧,各有可观。若指谪其垢,十九可废矣。狂生乱涂,有似于此。──评鉴

俗人妄谓双钩为飞白,前已详辨。然此法不可阙者,但资摹古翻刻之用。凡摹刻而单钩,锋出则肥,锋入则瘦,皆失也。惟双钩从中发刀,弃其馀墨,不失故步。──用材

鉴赏须取其全体,仿效勿取其全体。取全即并其败笔为我效颦之资,大能偾事。临仿

作篆须于刚中求和,作真须于和中求刚。草则刚柔互出,急就用事,不得不尔。八分刚夺其柔,命之曰隶,克称其名。──权舆

字格之取调,犹人体之加饰,无饰不文,无体不立。又如食物之有五味,五味故不可阙,然不得失其调和。岂惟调和难,即迟速之叙,自有先后。若盐醯齐入,不成享矣。世俗人舍格取调,所谓何暇及此,无学逞妍,皆此类也。──格调

字须一笔成就乃佳,若以点缀飞转补其前失,即是伪物,况可独藉肥瘠秾纤瞒人耳目乎!是以不具胸中完字,必毋动笔。不淹贯法书,书法必无完文,无完文非法器。──力学

妄自好人作书,如昏梦中认梦为醒,虽具有苦乐,无甚痛痒。赏鉴家甄别,为苏醒中觉梦为梦,虽欣厌满前,游戏自在。──学力

真书之习俗而不可变易,篆古之取正而翻可转移,前言备矣。惟分隶兼此二俗,莫之或非,何也?徒隶、分隶二家,本变乱成法,不可以字义求,是则古无与为辨矣。又不遵时制,不必以通塞废,是则今无与相剥矣。无天于上,无地于下,独不能逃于法眼。──权舆

书求本原,前言详矣。若末流不察,亦乌能趋避。譬之尚锺之丰腴,流而为苏、赵;尚王之俊逸,流而为宋、元;尚虞之圆正,流而为姜、蒋;尚欧之刚方,流而为宋版;尚颜之整密,流而为今版。至若拙如鲁直,放如元章,妍如河南,恣如北海,未始无本,不可不遏其滔滔耳。试观吾吴书家,若履吉之妩媚,效颦者流而为崛强脱落;希哲之苍古,效颦者流而为披命胡涂;徵仲之清秀,效颦者流而为举吴纤弱;二沈之熟健,效颦者流而为官家时俗,一皆有趋无避之过也。──力学

仿书择善,前言详矣。不善当前,须出己善胜之,胜故佳,不胜亦佳。一时以为己胜,而他时以为未胜,尤佳。大抵我失难觉,人失易彰,久则我失更彰于人失也。若前未力学,便无案自考,何以自惩。──力学

篆书中小篆,真书中小楷,非强纸不可。二体行笔,不得急就故耳。若弱纸缓书,则笔墨不为我用矣。凡字不由缓中求速,即使有成,终是诡遇,是以古人都无弱纸。──用材

笔翰极致,本自相通,故画字转音为雘,去声。训作图画之画,后世省改作画画,并俗。二字分用,殆不必也。古今能书遂能画者,若画谱所载周、秦、汉、魏以及晋、唐锺、王而下诸人是矣,然无迹可求。至若宋之苏米,又若国朝之祝、陈,并以书翰游戏于图画。若倪、沈、唐、谢以绘事兼善于书题,胸中自有得意,涵泳而出,皆为我用,不为外境拘使。刘安所谓以内乐外者,诸公有焉。他人但能以外乐内,即无以与此。──了义

国朝吾吴以书画甲天下,惜乎风气所钟,又陷于善书不鉴一语。趋其华不趋其实,遂令名世者多,传家者寡。苟不必争名,即不必避善鉴不书之诮。余作帚谈绪论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评论金石,穷案极断。试令轩颉籀、斯,当必为我击节。上古无论,切按丞相、中郎、太尉、右军以及晋、唐而下名世大家,无不有笔法,条论具在。其间托名伪作者无论矣,其人自书勒石者何限,而谓善书不鉴,善鉴不书,正不然也。──评鉴

附录

金石林绪论

△篆籀部

字须遵古。古文故烦,惟篆可法。上以溯古,下以通时。篆明而诸体具,故先字义,以冠诸帖。

坛山刻石。相传武、成、穆三王及太史籀书。即皆未有的据,然文字之妙,古今二秦文之祖,不须置辨,惜止于四字耳。

石鼓诗十章。三代而下整齐文字,独此猎碣。无论笔画之妙,即风雅颂数十章删后稀世之宝也。其词诘屈,其石剥残,不能成读者十八九。余得是帖,再求再拓者数四,抚玩临摹,转得妙境,时时刮目,千古常新。会诸释,断己见,为之章句,为之补亡,为之翻刻,全阙二本。即后胜我者出,而此石剥落,恐又不逮今日之文矣。日见伤残,不得不急,知我罪我,亦复何辞。

诅楚文。三代文字莫善于秦。三篇全文,即莫可得,得其合作一篇,足为法式。放学为之,以补其阙,字即不类,揣摩鼎彝而为之。

泰山碑。补秦文故佳矣。始皇壹宇宙而往,尤称楚楚。诸碑惜不并传。此碑所传字二十馀文,窃比绎山、会稽。其次则依摹传四面减小样制之式,补其阙损,不能无忝,奈何。四面传摹一百四十四字,尚须全拓。

绎山碑。秦碑全具者,惟绎山、会稽。而绎碑翻刻颇非一本。昔人评云:长安第一,绍兴第二,浦江第三,应天第四,青社第五,蜀中第六,邹县第七。今以第一者为主,而以诸本考校得失,分毫短长,不枉其功过,翻作千古师资。

会稽山碑。世传绎山为徐铉摹本。今按会稽字画,与之绝类,岂亦徐摹邪?其为新迹无疑,特以泰山小不同,故有此物议耳。按铉奉敕校说文,又为窜改五音韵谱二书,无论字画乖异,秦文阙略,即绎字且从俗作峄矣。岂铉矛盾至此乎?

琅邪台刻石文补。此刻全无所存,流传惟文章在。余为补写一过,聊以画虎,宁避续貂。

之罘山刻石文补。按汝州帖聊存数字,死马骨耳。补如泰山、瑯邪。

之罘东观铭补。全篇皆无,亦补同上。

碣石刻石文补。补同东观。

天禄辟邪四字。此柳叶篆体之祖。未睹真碑所传者,汝刻恐未必如此疏野也。然亦自有古色,在聊传其影响而已。

钱志钱文。其文不一,雅俗杂收,十九不成观者去之。采其合法善者,以考时代作用之异。平准有书,作法可考。文即不多,实典可据。足为文字之史,似亦不可阙者。

刚卯谶词。义在汉书。词有二篇,其一颇不成读,一篇奇古。三十二格,三十四文,世失其读,余为考正。字本绝细难明,摹作大书,释其文句,一讽而义自明。

碧落碑。割列饾饤,杂然而出,以启梦英十八体之恶道。但此碑所采政自有佳书,惜摹失十之八九。偏长足采,不可无一,苟为无学,便中其毒,所得不偿所失矣。

李阳冰诸碑。不下数十种。其笔过柔,其格最下,颇无所取。但顾盼烂熟,亦足自好耳。缙云县城隍庙碑却有骨力,谦卦怪恶甚于他碑,而多奇迈。过中求功,是或一道。同时李潮,宋僧梦英,国朝程南云,全蹈其辙。

王著法帖跋。著难浅陋,于阁帖每卷之尾篆十馀字,亦不甚恶。今本帖分割,以类相从,不泯其所作,留附篆帖之末,不欲遗弃成书耳,无可取也。

款识部

三代、汉、唐款识。夏商如符印,周秦而下,始成书册,文多不及详论。汉别出一调,在摹印则可取法,比之古文,一段俗气。自鼎彝真文而外,有考古、博古二图,薛尚功集摹廿卷,如出一手,是其蔽也。啸堂录版不如石,近复翻刻二本,不成观矣。书法印法,两有师资,此博协之大海也。故后篆先印。

凡款识之式,一字以至五六字者,皆刻符体,当备印法之祖。款故白文,而作印须红,与摹印篆不类。摹印则宜白不宜红。其成篇之文,文字兼长者,若齐侯镈钟、秦铭勋钟之类,皆可为籀鼓、斯碑师法权舆,所当别列为帖者也。

符印部

世不用篆而用印,自至尊而下,及掌故亭长,非印不遵;即亲简摛文,亦非印不信,则篆之重于徒隶可知。篆不能废于今日有据,宁堪付之俗工逞骛乎?印法莫传,非一日矣。赵氏、吾氏诸好事家,稍有记述,寥寥无几。得睹旧印文者,吾吴惟文国博、许文学、王舍人诸人,而外无从遥度。自顾氏印薮刊布大集,然后人人得睹汉人面目。然皮相而已,真境蔑如也。章法刀法,世或稍窥,至于字法,全然不省。拘者束于说文,狂者逞其野俗。过犹不及,都成诞妄。昔常与黄表圣论印:翻摹旧章,孰与全考摹印?表圣往矣,抚卷慨然。今取往代玺书而下,先秦、炎汉、六朝而止,入此律者,方为字法。其不堪入印诸家之篆,所谓道其所道,非印之所为道也。析若苍素,明如日星,欲尽此道,别有刻符、经传、表疏,自为一集,详之长笺一百七十五卷矣。独取字法入于金石林,附以时代欣厌,其他悉略不采。

秦玺书。凡印出于玺书。玺书之流,传者独此二面,各九文耳。虽未必无讹,亦非后人可及。并世所摹盘螭钮文,同取作法,为刻符之祖。

虎符文。此刻符书之小变,作汉篆之法式。字亦不多,以存一代制度,姑附于此。

分隶部

分隶非古也,又不堪通时,名号不典,而文士每每间作此。何以故?古法不传,取其易与。若谓可鄙矣,然不可阙者,不特汉人摹印必资,波折流变,古今藉此通贯,故后篆先真。

蔡邕夏丞碑。八分正法,尚存篆体,笔势背分,此分书之始。九凝山、郭有道诸碑皆是也。校官碑失氏名矣,亦托之邕。程邈故始于秦,然未甚行世,至锺繇而艺益尊,为分隶之最,若卒史、受禅,皆名世之作。至梁鹄、孔羡等碑,与锺雁行。其后继作不绝,汉世勒石,十九皆隶,若韩敕、孔宙、尹宙、郑固、张迁、郙阁、曹全以及隶释所列数十百通,即不悉睹全碑,而太半具于汉隶分韵。惜其板刻苟简,影响而已。唐隶虽云去古,典则不爽,若泰山颂、孝经传并出御札,若夷齐、恒山等碑,韩择木、蔡有邻、史惟则、孙师范、张廷珪皆其表表。裴平孔庙新门记亦可观,宋僧云胜圣教序不失唐法。胜国无甚名家,至国朝则僧宗泐、滕氏兄弟学唐,文氏父子学汉,并是杰作。不暇殚论,聊举所见于此。

小楷部

小楷世用极博,锺繇、二王居然立极。锺逼古,王圆融,自古及今,皆两家耳孙。唐四大家,虽别立门户,何尝出其范围,具眼者直鉴其脂髓。宋、元或纵或拘,纵则野,拘则俗,皆畔于二子者也。虽然,不有后世名家,无能洞悉古人妙境,去其太无当者。徒隶便于用惟小楷,故大书后之。体似逆,用则顺。

锺元常楷书惟宣示、昨疏、墓田三帖,而赏鉴家多谓并出逸少临本。墓田爽朗无论矣,宣示当必有据而云。

季直表后出,虽临摹失真,然古逸并至,必非后人可及。戎路表字法疑出二帖之间,似亦非伪作,但失真更甚于前。惟力命表全放季直为之,略无奇处,其为效颦可知。总之季直伤肉,宣示伤骨,戎路则皮相而已。

王逸少行草不甚相远,而真楷诸帖迥出异手。故知字小者钩临易失,重摹数四,遂成胡越。犹有恃者,临摹诸人必稍知书法,然后下手,典则犹有存者。是以面目虽殊,脾肺肝胆总能成就,学者未必无补。学力足以持之,皆师资也。但其败处,非无学所能辨。

《黄庭经》,束修儒行君子也。《乐毅论》,如策略谋臣力士哉。方朔赞在二者之间,各得其妙,仙仙乎飞举矣。《曹娥碑》犹之缜静处子,女中丈夫乎?至若内景等伪迹,一不暇论。

子敬洛神,畅绝千古,惜其不能消磨纨袴习气,是亦王家子弟故态,直得忍其跌荡恣睢矣。惜所存惟十有三行耳。近世溢出多本,可以一粲。

虞世南破邪叙,纤笔无亏。颜真卿麻姑坛,蝇书有势。褚遂良尊胜、阴符、灵宝等经,并趋步黄庭,消灾护命,亦其亚也,而不题名。般若心妄题欧氏,何处似之?即未必尽褚,总之唐人名帖耳。

王廙、僧虔、萧子云、宋儋皆出于锺,儋犹步武。

卫夫人及隋、唐诸内札,十九拟王,而太宗其醉心者也。

真书部

淳化诸帖所见者无论,智永临王告墓而下,直过唐人。虞世南用笔第一,正锋善圆,结构善逸。书不正锋,一笔非是,即有他善,枉费功夫。尝谓写得一画,方知用笔,写得二画,方知结构。书法能事,尽于此矣。

孔庙碑为世所重,其他不甚流传,即淳化阁所摹无几。停云馆小楷破邪序,稍大者皆行草。至若汝南公主,未可遽信,别论可也。蜀本石孝经、左氏传,字法全虞,与他经异。

欧阳询结构第一,似过其师。方整严肃,实难步武。学者须透其一着,始可得力。否则不堕刻板,即沾尘腐矣。求其方中之圆,死中之活,顶虞蹈通,皮肉髓脑,皆呈露矣。虞恭公九成宫、皇甫君化度寺四帖行世。姚公碑未得。若停云馆小楷中般若心字固甚佳,非公笔也,独有衔款一行耳。蜀本石易、书二经及仪礼,全学欧书,与他经异。

欧阳通学父未融,可补乃公之阙,似亦不可少者。道因碑泛观欲废,详玩则结构森然,可谓不堕严训者也。其棱角峭厉,智者见之益其智,愚者见之增其愚,须具只眼而后辨此。

宋卢经慎刑箴,僧正蒙书梦英赠诗,皆学欧者。

颜真卿严整第一,稍有一分俗气。唐人独推此公,亦以品第增重耳。东方朔像赞取资右军,故独脱凡骨,碑阴即本色矣。家庙碑名过于实,多宝塔已资多口,疑是刻工之过。公书颇多,不能详及。

徐浩广智和尚碑,似颜而稍时矣。

褚遂良书固大佳,不堪自立门户,欲会众长,作入院格。及写圣教序,事事筋骨,颇异唐法,岂惟不似平时之作而已。竟不可解,聊存一体。

柳公权专事波折,大去唐法。过于流转,后世能事,此其滥觞也。

玄秘塔铭亦无所取。

李北海妙过于前,亦柳辈人也。南岳碑亦颇有名。

裴休圭峰碑、僧契元尊胜咒,各有可采,惜不清耳。

大书、署书同部

署额不传,以稍大书比量为之,即小楷八法不甚明显,须稍大者始可指示得失。故古人大书尤称最要。若颜真卿中兴颂、蔡襄万安桥之正书,唐玄宗太山颂之分隶,以至宋苏轼之二记,大观之五礼,元赵孟頫之赤壁,悉勿轻过。旧迹所存者,有萧氏之阿育塔,李阳冰之黄帝祠宇、生公讲台,虞廷臣之寒泉、无量寿佛,米芾之第一山,赵孟頫之云居。国朝人写吾吴诸额,如徐有贞文正义泽,故自奇逸。中街路清嘉坊、生幼堂,皆公书也。祝允明之夏氏药室,文徵明自书翰林郡衙之承流宣化,皆入院体之选。字大不能摹入法帖,论书为学之士,遇之须坐卧其下,过三日而后去。

章草法部

章草为行草之祖,不可不学。辰宿列张帖,乃集古成篇,不必拟为何氏。昔人云周兴嗣采羲之千字集成,即不皆羲,断非后人可到。

索靖出师颂,及萧子云、皇象、张芝、锺繇,二王,无不间作急就章,翻摹虽失,居然周行也。嗣响则近代宋克通时,祝允明通古,其学锺体,尤融通入妙。

行楷部

汉晋行书,不真不草,无大无小。近真者行楷也。兰亭为冠,淳化停云等帖厘而出之,皆是矣。李北海云麾将军、叶有道碑稍舒其体,褚遂良哀册、虞世南汝南志,则稍束其体。虞未必真取为类耳。宋王著法帖标目亦所不遗。后代名家不暇及矣。

王仲英北岳,张仁愿唐宪庙,蔡卞曹娥,皆行楷也。

行草部

说具前条。近草者行草也,亦用诸帖厘出。唐太宗御题碑石颇多,晋祠铭、栖霞记皆是。后代继作极烦,悉不详及。

兰亭,古今辨悉,如水鉴之照人物,何尝不真,犹未免相左耳。桑世昌之兰亭考亦云详矣,陶九成辍耕录尤自烂然。我辈所见,即不过近刻,彼善于此,不必置喙。善本既莫可得,须集数十种对按鉴赏,妍媸自是不能掩。择善而从,事在能者。

狂草部

汉张芝、杜度不可多得,唐张旭、怀素始有流传,杨凝式为奇逸之品。僧彦修学芝、旭之狂。颜氏坐位、祭侄,皆无意得之,各有妙境。宋黄氏黄庭,米氏天马,皆其最者。国朝祝文多作无论,王宠白雀绝笔尤佳。余家藏焦露诸诗可以伯仲。近与陈令入楚,不可得矣。所存者仙山障子歌差足雁行。若其生平大小真草,虽极其逸韵,皆常调也,不暇品第矣。狂草格宽,不类他本,故别自为集。

二王全帖部

行草为通俗之用,独举二王,拔其尤也。凡淳化诸本,及潭、绛、汝、鼎、黔江、长沙、武陵、温陵、蔡州、彭州、利州、太清、菁华、戏鱼、星凤、宝晋、真赏、淳熙、元祐及圣教、兴福、绛庙,以至近代二王十七帖,东书堂、宝贤、赐书、甲秀、停云、归来、戏鸿、郁冈、墨池、兰白诸本所具,去其伪,辨其错,别其割集效作之异,托名强名之殊,自为一部。集羲之帖,惟圣教叙精核无忝,然可摹而不可仿,仿其作用如闺閤处子,无士夫气,集者磨砻饾饤,不得不取其圆整入格耳,何得拟而自拘,岂逸少意乎?王氏诸帖具在,可按而得也。兴福、绛庙、栖霞去之更远,后世效颦,近代尤繁,以待祖龙一炬。

冒羲之书,尤可憎厌。家自为法,何所不可,一作假物,呈其丑态矣。或未必彼人作伪,太半为后世强说,沭猴而冠,以邀资斧。观者效者勿堕其云雾中,但取其偏长,取裁取法,无不可者。

字义部

此类居首,因入法帖,移置于后,视表殊途。为学惟文,事文惟字,明字惟义。求义惟说文。说文表者,表说文生生之次也。慎祖贾逵,始一终亥。铉改许慎,始东终甲。二家略无统领,杂然而出。此表即贾、许之说,追其子母而为之次,从其义训而列之门,一览瞭然,不令浑浑。字由篆,篆有义,义惟此书。汉、唐遵守,后代因之,故为第一。即有未安,成书具在。

谐声表者,韵学之祖也,取其字全而有统领。故楷体入帖,与说文相为表里。前表主义形,后表主音声。其书作音训颇繁,此特单文表谱而已。义详本书长笺一百四十八九卷。

明字表者,推广贾、许未尽意义,穷搜古今解字形训也。一法可通,不嫌重出,择善而取,事在后贤。但欲详说相生次等,不使他时诖漏得失。幖表相生,非篆不显,许、徐殊途,我书未布,视前稍详,不免重列。前二表者,亦古未有,然全依本说此。虽我自作之,亦略不自用,黜其无当,翻觉明了。详于长笺九十九卷。

徐锴部叙篆目。贾、许始一终亥之书,后人莫知二人作用,锴作系传,取彼五百四十部,联络二篇。其间不无穿凿窦漏,然亦大半可通。或与书先后不全伦处,稍为正之,阙略处一为补之。程氏解易作叙卦,全蹈其轨,足取法耳。其书小篆颇佳,因摹入帖。

梦英偏旁,次同贾、许,互乱者一二,用徐锴部叙更定补足。字效阳冰而加丑俗。周伯琦字原,亦即贾许五百四十,小有更改,都不救正,一仍其书。篆法文字,亚锴迈英,后来之后,惜乎古色荡然。世之不古,亦可知也。

张参五经文字。字体累代有更,无论矣,自玄宗以己意定为开元天宝文字,而孟蜀一遵其制,于是有五经文字之设,悬之象魏,不敢移易。百代人文,定于一人之手,文之厄会也。虽然,此碑一立,可断无学之漫。然改作者以力学运而为取舍,未必无补云。

京兆府学移经碑。字法字义皆无足采,欲考秦蜀石经始末,以破后人妄语,似不可无,故附入帖。

唐玄度九经字样,义同张参而广之。

颜元孙干禄字书,亦张、唐流也,可供棘围文字法式。十谬三四,小学之最浅者。但出真卿,似不应阙。若其正通俗三法,创法之便,亦自可取。

广干禄字书,能广而不能正,备员而已。

书法部

作字无书法,如狂奔失路,无有不颠踬者。况出名迹,执柯伐柯,取则尤切。孙过庭自书书谱,赵孟頫书姜尧章续书谱,宋克书锺王小传,以及墨池编、书苑菁华数家所载,采其最要者名家补作,续为完璧。

评叙部

不有评叙得失,莫彰古今。繁言故多,此但取名家书自为一类。如笔阵图,不必假王为嫌,亦烂然可取。梁武帝书评,僧智果书,不足者足之,二家评有别异者参之,亦成完璧。詹孟举书王宾叙字,虽云浅近,亦所不遗。祝允明自书托言无名氏书述,大能褒弹近代,不无言过其实。

千文部

千字文,法书下乘,有便初学。古今各家亦多作之,故特自为集。相传梁后取羲之千字,命周兴嗣集成。即未必然,按淳化阁辰宿帖章草书,古帝犹存,即非章帝,亦汉晋良工也。因采急就索、萧、二王诸帖,补续所阙,无采者直阙之。智永真草二体,怀素大小二篇,大者杨少师笔耳。张旭真草残本犹在,欧阳询正书近出讹作。阳冰缪篆拟斯无当,徽宗大草实出大素,梦英、南云又学于冰,米芾、赵模之大小,孟頫六体可观,俞和四体无取。周伯琦玉箸,蒋勉廷晖姜立纲篆真,并可供中书郎效仿。邵时登,学周者也。文徵明金兰小楷极精,三体自作,篆则国博仿蒋续貂。祝允明诸体效赵,陆士仁四体效文。王宠真草,和仲小篆,其他继作不能悉数。七十二体千古恶道,在所黜也。

类聚部

类聚为最下乘,然便于俗。钟鼎篆韵四种,六书统,篆累集,若篆诀,若草诀,隶韵、草韵及草书□□之类,或同字异体,或同体异用。初学诱奖,庶几可存,故勉录之。折扬黄荂,白雪共落,异趣者众矣。试以质之世人,吾知其去彼取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