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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辨证录》咽喉痛门(七则)·

人有感冒风寒,一时咽喉肿痛,其势甚急,变成双蛾者。其症痰涎稠浊,口渴呼饮,疼痛难当,甚则勺水不能入喉,此阳火壅阻于咽喉,视其势若重,而病实轻也。夫阳火者,太阳之火也。太阳之火,即膀胱之火也,与肾经之火为表里,膀胱火动,而肾经少阴之火即来相助,故直冲于咽喉之间,而肺脾胃三经之火,亦复相随而上升,于是借三经之痰涎,尽阻塞于咽喉,结成火毒,而不可解。治法似宜连数经治矣,然而其本,实始于太阳,泄膀胱之火,而诸经之火自安矣。但咽喉之地,近于肺,太阳既假道于肺经,而肺经险要之地,即狭路之战场也,安有舍战场要地,不解其围,而先捣其本国者乎。所贵有兼治之法也。方用破隘汤∶桔梗(三钱)甘草(二钱)柴胡(一钱)白芍(五钱)玄参(三钱)麻黄(一钱)天花粉(三钱)山豆根(一钱) 水煎服。一剂而咽喉宽,再剂而双蛾尽消矣。

方中散太阳之邪者居其一;散各经之邪居其五,尤加意于散肺之邪者,由近以散远也。

此症用散蛾汤亦神效。射干枳壳苏叶当归(各一钱)甘草(二钱)桔梗(三钱)天花粉(三钱)山豆根(八分)麻黄(五分) 水煎服。一剂即愈。

人有一时喉忽肿大而作痛,吐痰如涌,口渴求水,下喉少快,已而又热,呼水,咽喉长成双蛾,既大且赤,其形宛如鸡冠,此喉痹之症,即俗称为缠喉风也。乃阴阳二火并炽,一乃少阳之相火,一乃少阴之君火也。二火齐发,其势更暴。咽喉之管细小,火不得遽泄,遂遏抑于其间,初作肿而后成蛾也。蛾有二∶一双蛾,一单蛾也。双蛾生两毒,两相壅挤,中间反留一线之隙可通,茶水药剂尚可下咽。若单蛾则独自成形,反塞住水谷之路,往往有勺水不能咽者,药物既不可咽,又从何路以进药食哉。法宜先用刺法,一则刺少商等穴,尚欠切近,用刀直刺其喉肿之处一分,则喉肿必少消,可用吹药以开之。吹药方∶胆矾(一分)牛黄(一分) 皂角(烧灰末,一分)麝香(三厘)冰片(一分)为绝细末,和匀,吹入喉中,必大吐痰而愈,然后用煎剂。方名救喉汤∶射干(一钱)山豆根(二钱)玄参(一两)麦冬(五钱)甘草(一钱)天花粉(三钱) 水煎服。一剂而全愈也。

若双蛾不必用刺法,竟用此方。玄参为君,实足以泻心肾君相之火,况佐之豆根、射干天花粉之属,以祛邪而消痰,则火自归经,而咽喉之间,关门整肃矣。

此症用两地汤加减亦神。

熟地 生地玄参(各一两)肉桂(三分)黄连天花粉(各三钱) 水煎服。下喉即愈,不必二剂。

人有咽喉肿痛,日轻夜重,喉间亦长成蛾,宛如阳症,但不甚痛,而咽喉之际自觉一线干燥之至,饮水咽之少快,至水入腹,而腹又不安,吐涎如水甚多,将涎投入清水中,实时散化为水。人以为此喉痛而生蛾也,亦用泻火之药,不特杳无一验,且反增其重。亦有勺水不能下咽者,盖此症为阴蛾也。阴蛾则日轻而夜重,若阳蛾则日重而夜轻矣。斯少阴肾火,下无可藏之地,直奔而上炎于咽喉也。治法宜大补肾水,而加入补火之味,以引火归藏。方用引火汤∶

熟地(三两)巴戟天(一两)茯苓(五钱)麦冬(一两) 北五味(一钱) 水煎服。一剂而火自下归,咽喉之肿痛全消,二剂即全愈。

方用熟地为君,大补其肾水,麦冬、五味为佐,重滋其肺余,金水相资,子母原有滂沱之乐,水旺足以制火矣。又加入巴戟之温,则水火既济,水趋下,而火已有不得不随之势,更增之茯苓之前导,则水火同趋,而共安于肾宫,不啻有琴瑟之和谐矣,何必用桂附大热之药以引火归源乎。夫桂附为引火归源之圣药,胡为弃而不用,不知此等之病,因水之不足,而火乃沸腾,今补水而仍用大热之药,虽曰引火于一时,毕竟耗水于日后,予所以不用桂附而用巴戟天,取其能引火而又能补水,则肾中无干燥之虞,而咽喉有清肃之益,此巴戟天所以胜桂附也。

此症用收火汤亦神效。

熟地(三两)山茱萸(一两)茯苓(五钱)肉桂(三钱) 水煎一碗,探冷服。一剂即消。

人有咽喉干燥,久而疼痛,人以为肺热之故,谁知是肾水之涸竭乎。夫肺金生肾水者也,肺气清肃,自能下生肾水,惟肺气既虚,则肺中津液仅可自养,而无如肾水大耗,日来取给,则剥肤之痛,乌能免乎。譬如父母,未有不养赡其子者,而处困穷窘迫之时,则无米之炊,何能止索饭啼饥之哭。倘其子成立,自能顾家,为父母者不特可以取资,而亦可免迫索之苦;乃其子又伶仃野狼狈,不善谋生,则子贫而父母更贫,其干枯之状,有不可形容者矣,肺肾何独不然。故欲救肺之干燥,必先救肾之枯涸也。方用子母两富汤治之。

熟地(三两)麦冬(三两) 水煎服。一剂而燥少止,三剂而痛少止,十剂而燥与痛尽去也。

熟地滋肾,救肺子之枯也,麦冬滋肺,救肾母之涸也。上下两治,肾水有润泽之欢,则肺金自无焦焚之迫,犹人子无憔悴之色,则父母自有安享之愉,此肺肾之必须兼治,而熟地、麦冬所以并用而能出奇也。

此症用金水汤亦佳。

熟地山茱萸(各一两)天门冬地骨皮丹皮(各三钱)沙参(五钱) 水煎服。

人有生喉癣于咽门之间,以致喉咙疼痛者,其症必先作痒,面红耳热而不可忍,其后则咽唾之时,时觉干燥,必再加咽唾而后快,久则成形而作痛,变为杨梅之红瘰,或痛或痒而为癣矣。夫癣必有虫,咽喉之地,岂容生虫,世人往往得此病,恬不为意到不能治,而追悔于失治也,不其晚乎。此病因肾水之耗,以致肾火之冲,而肺金又燥,清肃之令不行,水火无既济之欢,金水有相形之势,两相战斗于关隘之间,致成此症。治法仍须补肾中之水,而益其肺气,以大滋其化源,兼用杀虫之味,以治其癣,庶几正固而邪散,而虫亦可以尽扫也。方用化癣神丹∶玄参(一两)麦冬(一两)五味子(一钱)白薇(一钱) 鼠粘子(一钱)百部(三钱)甘草(一钱)紫菀(二钱)白芥子(二钱) 水煎服。二剂而疼痛少痊,又服四剂,而癣中之虫尽死矣。

即不可仍用此方,另用润喉汤∶

熟地(一两)山茱萸(四钱)麦冬(一两) 生地(三钱) 桑白皮(三钱)甘草(一钱) 贝母(一钱)薏仁(五钱) 水煎服。连服十剂,而痒与痛俱除矣。方中再加肉桂一钱,饥服冷服,实为善后之策,又万举而万全也。

盖从前多用微寒之药,恐致脾胃受伤,加入肉桂以补火,则水得火而无冰冻之忧,土得火而有生发之乐,下焦热而上焦自寒也。

此症先可用白薇汤十剂,后可用溉喉汤三十剂,亦能奏功。白薇汤∶白薇(二钱)麦冬(三钱)款冬花桔梗(各三分)百部(二分) 贝母(五分) 生地(三钱)甘草(三分) 水煎汤,漱口服。日服一剂,服十剂虫死溉喉汤∶

熟地(二两)麦冬(一两)甘草(一钱)白薇(五分) 水煎服。服一月全愈。

人有生长膏粱,素耽饮酒,劳心过度,致咽喉臭痛,人以为肺气之伤,谁知是心火太盛,移热于肺乎。夫饮酒伤胃,胃气熏蒸,宜乎肺气之热矣,然而胃火熏肺,而胃土实生肺也。故饮酒尚不伤肺,惟劳心过度,则火起于心,而肺乃受刑矣。况胃火助之,则火性炎上,而咽喉乃成燔烧之路,自然唾涕稠粘,口舌干燥,气腥而臭,而痛症乃成矣。盖心主五臭,入肺而腥臭,又何疑乎。方用解腥丹∶甘草(二钱)桔梗(二钱)麦冬(五钱) 桑白皮(三钱) 枯芩(一钱)天门冬(三钱)生地(三钱) 贝母(五分) 丹皮(三钱) 水煎服。连服二剂而痛止,再服四剂而臭除。

此方治肺而兼治心,治心而兼治胃者也。因膏粱之人,其心肺之气血原虚,不滋益二经之气血,而但泻其火,则胃中之气血必伤,反增其火热之焰矣。今补肺以凉肺,补心以凉心,补胃以清胃,而火自退舍,不止咽喉之痛,而痛自定也。

此症用息炎汤亦可。黄连甘草黄芩(各一钱)麦冬(五钱)天冬生地玄参(各三钱)紫菀天花粉石膏(各二钱)竹叶(三十片)陈皮(三分) 水煎服。四剂愈。

人有咽喉肿痛,食不得下,身发寒热,头疼且重,大便不通,人以为热也,谁知是感寒而成者乎。然而人不敢信为寒也,论理用逍遥散,散其寒邪,而咽喉之痛即解。虽然人不敢信为寒,以用祛寒之药,独不可外治以辨其寒乎。法用∶木通(一两) 葱(十条) 煎汤浴于火室中。

如是热病,身必有汗,而咽喉之痛不减也。倘是感寒,虽汤火大热,淋洗甚久,断然无汗,乃进逍遥散,必然得汗,而咽喉之痛立除。此法辨寒热最确,不特拘之以治感寒之喉痛也。

此症用紫白饮亦妙。紫苏茯苓(各三钱)半夏(一钱)陈皮(五分)甘草(一钱)白术(二钱) 水煎服。一剂即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