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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辨证录》中邪门(六则)·

人有无端见邪,口中大骂,以责自己,口吐顽涎,眼目上视,怒气勃勃,人不可犯,人以为中邪之病,谁知是中肝气之邪乎。夫邪各不同,大约不离五行者近是,而此病中邪,实中木气之邪也。但邪之中人,必乘人气之虚而入,倘人之肝气不虚,则木邪何从而入哉。故治木邪者,必须补正,正气旺而邪气难留也。虽然邪气甚旺,一味补正,则邪且格拒而不许入。须于补正之中佐之祛邪之味,则邪自退舍,而正气日旺,邪不必争战而暗散矣。

方用逐客汤∶柴胡(二钱)茯苓(五钱)半夏(三钱)白芍(一两) 炒栀子(三钱) 菖蒲(一钱)枳壳(一钱)神曲(三钱)甘草(一钱)白术(三钱)白矾(二钱)水煎服。一剂神定,二剂怒平,三剂骂詈止,痰涎渐消,四剂全愈。

此方平肝气而泻火,补肝血而化痰,痰火既清,邪又何藏。况方中半是攻邪之药,木邪既旺,何敢争战乎,有弃之而去矣。

此症用定魂汤亦妙。白芍(二两) 炒栀子(三钱)甘草(一钱)半夏(三钱)肉桂(三分)枳壳(一钱)水煎服。一剂而魂定矣。

人有猝然遇邪,一时卧倒,口吐痰涎,不能出声,发狂乱动,眼珠大红,面如火烧红色,发或上指,此中心气之邪也。夫心属火,邪中心,宜火邪之犯心也。然心君清净之宫,不可犯,邪一犯即死,断不能邪附于身,多延时日而不死者。此乃火邪犯膻中之府,非犯心君之脏也。第膻中为心君之相臣,邪入膻中,逼近于心,包络犯邪,心中惊战,谨闭其脏,何能颁发讨邪之令哉?为相臣者,惟恐贻害于心君,怒气填胸,上现于面,目尽裂,愤极而发乃上指,此邪激之使然也。虽然邪之入也,膻中招之,不治膻中之虚,而惟泻火邪,则正气愈亏,邪氛益旺,非治法之善也。方用助腑祛除汤∶人参(五钱)茯苓(三钱)甘草(一钱) 生枣仁(三钱)远志(二钱)半夏(三钱)黄连(二钱)枳壳(一钱)白薇(二钱)白芥子(三钱)水煎服。二剂邪退。

此方助膻中之正气,益之泻火消痰之品,则邪不敌正,邪且自遁,消灭于无踪矣。

此症用凉心丹亦神。人参茯苓丹参(各五钱)黄连半夏(各三钱)吴茱萸(五分) 菖蒲(一钱)生姜(五片)麦冬(一两)水煎服。

二剂即安。

人有一时中邪,目见鬼神,口出胡言,或说刀斧砍伤,或言弓矢射中,满身疼痛,呼号不已,人亦以为中邪,谁知是中肺气之邪乎。夫肺属金,邪盛乘肺气之虚而入,自是金气之邪,其神必金甲将军,其鬼必 狞之状,或断头折臂,带血淋漓者有之,似乎邪从外入,非由内召也,然而肺藏魄者也,肺气一虚,魄且外游,魄属阴,与神鬼原为同类,其感召诸邪,尤易入体。且肺主皮毛,肺气虚,皮毛之窍尽开,邪乘空窍而入于腑,由腑而入于脏,又何难哉?故治此邪,必须治肺气也。但肺为娇脏,治肺之药,不能直入于肺,则攻邪之药,何能直达于肺乎。肺之所畏者,火也;肺之所喜者,土也。补其脾胃之土,则肺之正气自旺;泻其心经之火,则肺之邪气自衰,于补土、泻火之中,少佐以消痰、逐邪之味可也。方用助金祛邪丹∶麦冬(一两)茯苓(五钱)黄连(五分) 苏叶(一钱)桔梗(二钱)甘草(一钱)白术(三钱)人参(一钱)陈皮(一钱)天花粉(三钱)神曲(二钱)水煎服。一剂心清,二剂魄定,三剂邪散矣。

此方心、肺、脾、胃四经同治之法也。攻邪之中,不伤正气,所以正气既回,邪气即散矣。

此症用安魂散亦神。桔梗(三钱)甘草(一钱)青黛(五钱)百部(一钱)山豆根(一钱)人参(三钱)茯苓(五钱)天花粉(三钱)水煎服。一剂即安。

人有猝中邪气,眼目昏花,或见妇女之妖娆,或遇儿童之娇媚,两目注恋,彼此调笑,遂至心魂牵缠,谵语淫乱,低声自语,忽忽如失,皆谓中邪,然此邪乃肾气之水邪也。夫邪每乘人邪念而入,古人云∶心正何惧邪侵。故正气未衰,则邪正两途,乌能相并,惟正气既虚,而邪念又起,是予邪以入门之机也。但肾有补无泻,今人之肾气无不虚者,肾虚宜正气亦虚矣。肾之有补无泻者,言肾之真阴,非言肾之正气。正气虚而邪火旺,邪火旺而邪气生,所以正气未漓者,虽真阴少亏,邪不能入。惟真阴大亏,正气又丧,邪始得而凭之。治法必须补肾之正气,邪气不必治也。盖攻肾中之邪,必损肾中之正,故攻邪之法,不在攻肾,而在攻胃,以胃为肾之关也。邪在肾之关门,而肾之正气,不能上通于心,故作郑声之语,捣其关门之邪,正所以救肾也。方用捣关救肾汤∶人参(五钱)白术(一两)山药(一两)芡实(五钱) 薏仁(一两)白芥子(三钱)泽泻(三钱)半夏(三钱)玄参(五钱)知母(一钱) 浓朴(一钱)水煎服。一剂痰涎消,二剂心魂定,三剂全愈。

此方治胃之邪,仍是治肾之药,双治之法也。或谓治肾不宜治胃,以胃在上而肾在下也,何以治胃而能愈?不知入肾之药,必先入胃后入于肾,故泻胃邪即所以泻肾邪也。

今兼治之,则二经之间,邪俱无藏身之地,是以不必多剂,即能奏功耳。

此症用益智助神汤亦效。白术熟地(各一两)白芥天花粉炒黑荆芥(各三钱)山茱萸巴戟天(各五钱)水煎服。四服全愈。

人有感邪气于一时,即狂呼大叫,见人则骂,大渴索饮,身体出汗,有似亡阳,然而亡阳之症,必然躁动,中邪之病,惟高声呼叫,而身卧于床,绝无有登高逾垣之事,听木声而大笑,聆人语而开颜,见天光而若畏,胆日色而如惊,人以为阳明之热病也,谁知是中土气之邪乎。夫脾胃属土,脾属阴,胃属阳,土邪多不正之气,故病兼阴阳,所以难治也。攻其阳而阴邪未去,必有逗遛之患;捣其阴而阳邪仍在,更多狂越之炎,必兼阴阳两治,邪始不敢停留耳。方用兼攻汤∶石膏(五钱)人参(三钱)白术(一两) 浓朴(二钱)天南星(三钱)半夏(三钱)陈皮(一钱)麦冬(一两)水煎服。一剂神定,二剂神安,三剂全愈。

此方脾胃兼治,泻阳火以平胃,祛阴痰以养脾,脾胃气旺,则邪难侵正。人生以脾胃为主,土邪之相侵,以土附土也,何反称难治?不知正土之气,得邪土之气相间,则正土必崩,土之正气衰,以致土之邪气入,可不急补正气乎。故诸邪袭人,皆宜急补正气,而土邪尤宜补正。倘徒攻其邪,则十人十死,不可不戒也。

此症用培土饮治之亦神效。人参(三钱)白术(一两)茯苓(五钱)半夏(三钱)附子(三分)玄参(一两)水煎服。二剂愈。

人有为鬼魅所凭,经岁不愈,裸体瞠目,大诟且祛人,不使近医,药治之即倾于地,无可如何,人以为邪气之入心也,谁知是火热之在胃乎。夫胃火一发,多不可救,何鬼魅凭之,反不发狂乎?盖狂症乃自己发狂,非己不欲狂而代为之狂者也。代为之狂,仍是祟而非病也。第无祟者可以治狂,而有祟者治狂,而药不能入口,将奈何?夫狂病未有不胃热也,热病见水,未有不心快朵颐者也。吾用水以解热,即用水以定狂。方用轸水散∶

蚯蚓数十条,捣烂投水中搅匀,少顷去泥。取此净水一大盆,放于病者之前,切不可劝其饮水,病者见之色喜,必自饮之而安卧,醒来狂定,祟亦去矣。

夫祟最喜洁而恶秽,蚯蚓入水则水秽矣。秽宜鬼魅之所恶,然而水则投病者之喜,病者欲自饮,祟不得而禁之也。蚯蚓解胃中之恶,又善清心,故入口爽然也。心清而热又解,祟又安能凭而复狂哉。

此症用解魅丹亦神效。白矾(二钱)甘草藜芦(一钱)水煎。执病患灌之。一剂必大吐而愈,不可再剂也。